第三十九章

 白虎仙根聰慧，在同期的朱雀青龍他們還是個獸的形態時，他早已修煉出了人形並掌握了凡人的語言。可他還沒來得及高興，他正想親口喊出鹿蜀的名字，同一天他就被送去了西山女君的洞府修行，這一住就是百年，西山巔上凌冽的寒風將他吹成了氣勢如松的冷傲少年，他對誰都是不屑一顧的態度，只有鹿蜀偶然到來才會讓他展露出少年人的傲嬌。

 他想過無數次二人重逢的畫面，無論哪一幕裡都必定有他質問鹿蜀當年為什麼要把他送走的臺詞，可當他在鹿蜀與西山女君的談話中得知青龍朱雀他們也早被送去了其他仙府時，他忽然又不想問了，對他的恨意也消弭了。

 於是乎，在鹿蜀笑著喊他的名字時，他一反常態地乖巧，聽話地走上前坐在席間。

 西山女君看出了他今天的異樣：“白虎今天的狀態與平時倒很不同，果然只有你來了才會這樣。”

 鹿蜀道：“怎麼這麼說，這孩子不是一直很聽話嗎？”

 師徒倆隔著席間的小案對視一眼，她輕搖著頭淺嘆道：“白虎確實是我收過最天賦異稟的徒弟，其他還好，就是性子有些執拗……多年來我一直想給他重新取個仙諱，他總不願意。”

 鹿蜀看了眼坐在他身側的白虎，少年挺直腰板的模樣拘謹中帶著點羞澀，他伸手揉了揉那毛茸茸的腦袋，輕聲道：“其實我也一直覺得很對不住你們，當年為你們取名時沒有多想，白虎這個名多少有點隨意了，你應該聽你師父的換一個。”

 白虎握住他的手猛搖頭，堅決反對：“我不要！我為什麼一定要換！”

 “你不想有個更適合你，更體現你天賦的名字嗎？”

 “我覺得現在的名字就很適合我，也很體現我的身份，況且青龍他們也從沒說要換名字，鹿蜀哥你瞎操什麼心，你給我們的名字就是最好的。”

 “……原來你們並不嫌棄嗎。”鹿蜀訝然，萬萬沒想會從白虎口中聽到這樣讓人感動的話。

 看著銀髮少年說這些話時越發通紅的耳尖，西山女君察覺到了二人之間那久別重逢的深厚感情，他們需要更多獨處的時間，於是她不動聲色地離去，留下二人在堂中。

 見師父告辭，白虎心中的唯一的阻礙也散去了，幾乎是在她離開後的那一瞬，白虎突然撲到鹿蜀懷中，緊緊抱著他，單薄的身子微微發顫，他咬牙道：“我恨你，為什麼不早點來看我……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可惡，我本來說再也不想見到你了，結果你就來看我，我討厭你！”

 鹿蜀撫摸著少年的後背，彎下身時突出的背脊就像要飛出的鳥兒，他好像看到了當初那個揹著一對血淋淋小翅膀的小老虎睡在他懷裡，轉眼多年，眼前的人已經長這麼大了。

 當初他給了他們名字，卻沒有給他們父母的愛，到現在他這才明白自己做了多麼殘忍的事，面對白虎帶淚的控訴，他說不出一句話，也不敢再碰他，他只能一個勁說著“抱歉”，企圖緩解懷裡人的悲傷。

 白虎在他身上拱了一陣，嘴上說著不想再看到他，手卻緊緊抓著他不放，轉眼一個下午的時間就這樣消磨去了，到了不得不走的時候，白虎眼眶紅紅地從他身上起來，撅嘴道：“從今以後你每年……不，每月，每週都得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