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5章 橄欖島戰鬥
派去偵查情況的情況匆匆後撤,他們很快就與羅斯軍主力碰頭。
見到派去的戰士如此快的回來,留裡克一時間還有些詫異,在注意到士兵面露驚慌,他不僅眉頭緊鎖意識到事情並不簡單。
留裡克暫且令全軍停步,於是前隊止步,後隊也逐漸停頓下來,狹長的騎兵隊因此又收束成一個密集整體。
斥候騎兵匆匆找到自己的國王,因為事發突然,甚至連敬語都省了:“大王,我們已經遭到了諾根泰市鎮,我們看到了橋樑,還看到有很多士兵在那邊駐守……”
斥候儘可能的將所見所聞描述,最後還特別描述自己見到的紋樣特殊的獅子戰旗。
“居然是這樣?我們暴露了?”
留裡克的慨嘆簡直明知故問,此刻歐奈騎士湊過來,就被留裡克扯到身邊聞訊一二。
他指著前方厲聲問道:“你不是說諾根泰市鎮沒有什麼駐軍麼?我的人卻發現有敵軍在佈防。”
“不可能吧。當地不屬於任何貴族,它是國王洛泰爾的財產。”瞭解到基本情況的歐奈騎士隱約間猜到一些:“您是在問我,試圖阻止您進軍的……是什麼人?”
“也許是效忠洛泰爾的士兵。我的人還說看到了一面獅子戰旗,只是,上面還有藍色的裝飾。”
雖說留裡克再援引自己部下的說辭,就戰旗描述上信息多少有一些失真,歐奈騎士聽明白了最關鍵的信息。
紋章,它是貴族身份與特
權的象徵物,一般小貴族根本不配擁有家族紋章,於是各位大伯爵均有家族紋章,通過一些抽象的文案能一瞬間向他人表明身份。
歐奈騎士基於有限的描述一下子清醒過來。他斷言道:“是蘇瓦松伯爵,一定是他。”
“他?蘇瓦松貴族?”
“千真萬確。”想清楚的歐奈騎士更加篤定,這便繼續解釋:“獅子代表查理曼的榮耀,證明著當地貴族是查理曼的直系子孫。藍色代表海洋,代表著蘇瓦松伯爵曾經擁有對意大利的權力。”
“且慢,我感覺有些混亂。”留裡克稍稍扶一下額頭,面露兇光地微笑道:“他們絕對是蘇瓦松伯爵的人?”
“我以榮譽做擔保。是他們。是……您的敵人。”歐奈騎士拍打胸膛再度強調道。
“很好,那就幹掉他們。如果那個蘇瓦松伯爵在場,說不定我還能趁機殺了他。唉,就是不知我如何暴露的。”
“難道還不明顯麼?”本就對羅斯軍一路行軍一路縱火就頗具微詞的歐奈騎士,這下他真的繃不住了。他指指騎兵隊身後的一片濃煙:“是您在給敵人報信。”
“哦,原來如此。”留裡克回頭看一眼,他有點後悔過早的縱火,僅僅後悔一秒鐘,然後不當一回事。
“看來您還是打算堂堂正正與蘇瓦松軍隊打一場,所以提前告訴他們您來了。顯然您的敵人並不願意列陣作戰,而是採取了一些防禦手段。你給
予了敵軍很高的尊重,可是蘇瓦松伯爵有些卑鄙。”歐奈騎士謹慎地恭維道。
“你叫歐德是吧?”留裡克笑了笑,隨口又道:“你很會說話。不錯,我就是要讓敵軍知道我來了,這樣我就能更好的殲滅他們。可惜我的人居然聲稱他們在圍繞橋樑進行佈防。我必須快些,若是他們毀了橋樑,未來作戰就要遇到麻煩。”
平靜行軍到此為止,傳令兵風一般從隊首跑到隊尾。
留裡克下令積極備戰,他留給部下一點時間準備好弓矢與騎矛、馬刀。雖說敵軍圍著橋樑佈防,他們總不至於修造堅如磐石的橋頭堡,騎兵行動迅速一些,戰馬如越過壕溝那般奮勇越過某些障礙物,敵軍的防禦手段就被瓦解掉了。
作戰令終於下達了,焦躁難耐的戰士準備好自己的武器,渴望飲血的佩劍或彎刀放在左側,隨時可以拔出來突刺或劈砍。彎折的反曲弓上弦,適合近距離貼臉射擊的較重型破甲箭放在右側箭袋。也有戰士將騎矛扛在右肩,隨時打算刺穿敵軍身體。
感覺時間到了,留裡克回望身後的一眾摩拳擦掌的戰士們。他懶得做什麼慷慨激昂的宣講,急令號手吹響進攻號。
如此,一千餘騎兵停止漫步,他們向著前方的諾根泰市鎮發動衝擊。
一時間大地都在震動,塞納河都在沸騰……
漸漸的前方出現一片陰影,定睛一看果斷存在一小片居民區。
戰士們
大喜過望,認定那就是敵軍盤踞的諾根泰市鎮,距離突破它似乎僅有一步之遙。
戰場的另一邊,當駐守橋樑的守軍與突兀出現的斥候打了一個照面,百夫長昆汀就徹底斷了念想。他們雖然都在積極組織防禦,實則沒有人希望戰鬥真的打起來。
昆汀本來心存一絲僥倖,他現在已經放棄了幻象,只是他也沒想到敵軍來的如此迅速、兵力如此雄厚。
有一千餘名騎兵浩浩蕩蕩殺來,來著衣著雖然非常奇怪,鑑於他們統一穿著一種白色打底的罩衣,下午的陽光裡顯得格外扎眼。
騎兵集團還沒殺到,站在橋樑上的守軍戰士就已經感覺到橋板的震動。
昆汀難堪地注意到自己部下的緊張,似乎剛剛被調動的士氣又因恐懼萎縮下去。
“兄弟們堅持住,靠著我們堆砌的東西當屏障,他們的騎兵根本衝不過來。”
“注意拿好自己的矛,敵人如果進攻,就戳死他們。”
……
昆汀不厭其煩地命令指導,他很希望敵軍傻乎乎的一頭衝過來,然後在橋上被無數障礙物阻撓,守軍趁敵軍慌亂之際出手,將一些敵人推到塞納河裡任其淹死。
他也知曉自己的想法過於理想,如今他已經不需要多想了。
留裡克親自帶兵殺氣騰騰而來,羅斯軍是打算一鼓作氣抵達諾根泰後衝過橋樑完成對整個區域的佔領。
突然間他們看到情況比斥候彙報的更加嚴峻,剛剛還志在必
得的留裡克,這下不得不懸崖勒馬了。
“都停下來!”他抬手示意身邊的戰士們勒馬,大聲喊話希望更多的戰士立刻停步。
很快戰士們就注意到並不寬敞的木橋上存在巨大障礙物,它的和信息像是一輛被卸了車輪的馬車,另有其他的障礙物扔了上去。陽光下那邊可見大量的晃動的反光點,定睛一瞧它們都是守軍晃動的頭盔,以及明晃晃的矛頭吶。
很多騎兵受慣性影響不能立刻停步,他們倒也沒有突然轉頭向著橋樑猛衝。平坦又堅硬的羅馬古道突然轉向橋樑,數以百計停不下來的騎兵一股腦地衝向荒草地。
留裡克不得不多花一些時間收攏自己有些走散的部下,稍許,羅斯騎兵乾脆就在橋樑之外列陣。
那是他給予守軍最大的光榮,羅斯大王親自帶兵,以堂堂正正的進攻姿態,直面躲在各種雜物後、如土撥鼠般鬼鬼祟祟的守軍。
歐奈騎士親眼看到了那片掛起來的紋章,瞬間確定自己的判斷完全正確。可他就是想不到傳說中的蘇瓦松伯爵的軍隊全面駐紮在王室之下采邑,此舉符合法蘭克的禮數嗎?還是說蘇瓦松方面得到了授權,亦或是大亂時代下,被廢除了意大利王位繼承權的蘇瓦松伯國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就好比本來被廢除了一些繼承權、淪落到階下囚乃至流浪者的“禿頭”查理,如今已經……
歐奈騎士本不憚以最壞的惡
意揣測人心,如今他也不能把蘇瓦松伯爵當做王室的純粹忠臣了。
他本以為羅斯王毫無畏懼衝過去,結果羅斯軍的反應比貓都迅速又靈巧。
待羅斯騎兵在直面橋樑的空地集結完畢,歐奈騎士謹慎地策馬走近留裡克。
“尊敬的羅斯王,您是打算……憐憫那些躲在洞口的土撥鼠了?”
留裡克白了騎士一眼,麻木著臉龐反問:“真覺得我憐憫他們?”
“不敢。”
“哼,他們居然組織防禦工事,以為本王是傻瓜,會向著他們佈置的陷阱衝刺?還好本王眼疾手快,否則怕是很多破甲戰士要掉進河裡立刻淹死了。”
“您居然注意到這麼多?”大吃一驚的歐奈騎士識趣的不再說下去。
按照法蘭克貴族間作戰前的禮數,雙方就算實力有些懸殊,廝殺之前也要互派使者在陣前互相傳達一下各自指揮官的態度,然後一方發出作戰信號,雙方開始廝殺。戰場瞬間化作鬥獸場,最終勝利者在屍山血海中站起來……
橋樑之後的那立於河道里的微小土丘可能就是所謂橄欖島,那裡已經有很多茅草屋了,說不定內藏一些浮冰。在島嶼後還有一段橋樑,最終在塞納河右岸處還佈置著大量茅屋、木棚,那裡一定就是諾根泰市鎮的本體。
在特魯瓦城下亂糟糟的棚戶區打了一場巷戰,羅斯騎兵吃了大虧。這一次留裡克絕不冒險,他也不派出士兵去與守軍交涉,
而是立刻命令經驗老道的第一、第二騎兵隊戰士集體下馬。
菲斯克與布洛迪雖然很奇怪,既然是大王的命令他們即刻照做。
短時間內有四百名士兵集合,他們從馬鞍卸下圓盾,搖身一變恢復為非常傳統的維京劍盾手。菲斯克下意識覺得大王是要求大家組成傳統盾牆,然後慢慢威壓過去。
留裡克是有這方面的戰術打算,以重步兵姿態穩紮穩打攻佔橋樑之前,他首先計劃以鋪天蓋地的箭矢打崩敵軍。
在狹窄地域攻堅橋樑,過多士兵反而不好。此時就應該在大量士兵的遠程輔助下,派出敢死隊勇奪橋樑,很快便有五十名身強力壯的戰士站了出來。
他們都是第一、第二騎兵隊的老兵,陽光之下他們竟當眾脫掉自己的罩衣,又嫻熟地脫掉了板甲衣。他們固然還都帶著圓盾,佩劍仍舊掛在腰間,手裡的傢伙已經變成了鉤斧。
敢死隊主動拋棄重甲,這樣在逼仄環境中廝殺更能伸展拳腳,少了甲衣缺了防禦,倒是完全不怕掉進塞納河後迅速淹死。
他們不會以血肉之軀參與血戰,三百名持弓的同袍就是最堅實的輔助。
何至於此,第三、第四騎兵隊,以及德米揚斯克的戰士們,他們尚不下馬,就命令自己的坐騎原地立正,自己則站在馬鞍上以非常舒服的姿勢,誓要進行角弓拋射。
留裡克花了一些時間佈置敢死隊與箭陣,他兵力佔據絕對的優
勢卻不倉促進攻,一系列舉動在和指揮防守的百夫長昆汀看來都是一竅不通的。
昆汀什麼對應措施都沒有做,只是靜觀其變罷了,不曾想他的靜坐行為就是在引頸受戮。
終於,略顯平靜的對峙局面發生鉅變。
羅斯軍這邊再度吹響號角,奉命行動的敢死隊戰士們,他們以金色的胸毛直面橋樑,罷了圓盾開始互相堆疊,一度狹窄盾牆佈置完畢。
伴隨著號角聲,敢死隊戰士集體喊著有節奏的號子,一步一個腳印地開始推進。
在他們身後是鋪天蓋地的弓箭手,在守軍聽到一些口哨聲後,耳畔是無窮的嗖嗖聲。
一輛裝運牧草的馬車是橋樑上的最大障礙物,多名長矛手躲在後面伺機突刺,若是羅斯軍強攻,守軍的確具備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戰術優勢。
怎料精準的箭矢射來,有守軍戰士當即被射中面門,破甲箭打穿人臉,中箭的守軍當即就沒了氣息。
死亡突然降臨,一切僅僅是一個開始。
昆汀看到河岸處大量敵軍站在馬背上進行箭矢拋射,他還沒有好好欣賞這種聞所未聞的戰術,空中開始出現大量黑點,繼而是數百支箭矢從天而降。
第一輪箭矢後沒有間隔多久時間就是第二輪打擊,守軍裡本來摩拳擦掌的獵弓手、投食手,稀裡糊塗就在箭雨下被打崩了陣線,然後下意識抱頭鼠竄,很多人慌亂中受傷,拖著中箭的身軀也要躲進最近的棚
屋躲藏。
更多的人毫無受傷,由於士氣已經崩潰,忙於逃命的逃命放棄橄欖島方向,全力以赴衝向後方的諾根泰市鎮,然後不知所蹤……
哪怕是再寒酸的羅斯騎兵也帶了一袋箭,三十支箭足夠進行較長時間的戰鬥了。
昆汀自己帶領精銳堅守在第一線,他所依靠的那輛木車成了被集中攻擊的目標。
破甲箭深深扎進厚重的木車,若是打到木車邊緣就是木屑橫飛。
昆汀絲毫不敢露頭,他親眼看到自己多位手下被射死射傷,被擊中頭部者死相非常猙獰。
他又看到後方,那些原本待命廝殺的手下已經在無窮盡的箭雨中崩潰,後續部隊被驅散,以至於還堅守在橋頭的就剩下不足十人了?
有些傷兵在蠕動,又中了幾箭後逐漸沒了氣息。
橄欖島上並不大的平坦地帶突然長出了一片麥田,百夫長昆汀使勁揉揉眼睛,才看清楚所謂麥穗其實是箭羽。
慣用家雞飛羽做箭羽的羅斯軍,箭矢落地的確有一種成熟小麥麥穗的感覺。
然而這些麥穗生長於戰場,生長於敵軍的屍體與血泊中。
以盾牆推進的羅斯軍敢死隊沒有遭遇到任何抵抗就對進到那最大的障礙物處,此刻百夫長昆汀自覺守衛無望,乾脆帶著活著的戰士主動放棄了他本來寄以厚望的第一道防線。
“兄弟們!把該死的木車推到河裡!”有戰士大吼一聲,十多個兄弟立即響應。
他們在刺死中箭
後重傷彌留的敵軍戰士,就被盾背在身後,再收了武器,上下其手將卸了木輪的木車推到塞納河。處理完最大的障礙物後,剛剛被刺殺的死者也一併扔到河中。
橋樑被奪下來了!
敢死隊身後的戰士們瞬間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吶喊,死死盯著戰局發展的留裡克始終聚精會神,這下他終於露出久違的笑意。
敢死隊不做停留,他們迅速通過第一段橋樑完全站在這河心的橄欖島,然後衝進最近的棚屋與剛剛躲進去的敵軍傷兵廝殺起來。
至於身體健全的守軍……他們早已在箭雨打擊下崩潰,集體性的撤到了第二道防線。
當敢死隊完全佔領略微突出的橄欖島中部的羅馬哨所廢墟,後續另有超過二百名下馬騎射手,帶著弓矢完成過橋,後方更有海量的部隊等待過橋。
此刻的昆汀已經沒時間去救中箭的傷兵,他在可怖的“麥穗”間踱步,逃過橄欖島後竄到了塞納河右岸,完全進入到諾根泰市鎮的核心地帶。
難道指望著第二道防線就能阻敵?
百夫長昆汀沒有更好的辦法,他也沒有時間再做思考,因為剛剛佔領橄欖島的神秘敵軍又開始射箭了!
至少,昆汀可以確定敵軍絕對不是圖爾伯爵的兵馬。法蘭克軍隊從未有有如此怪誕的戰法,倒是敵軍組織盾牆的模樣完全一副典型的諾曼海盜做派。
“他們總不會是諾曼人吧?騎馬的諾曼人?他們怎麼可
能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