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位朋友
只是一位朋友
1937年的上海黃昏,繁華如故。
時紀終究還是沒能放下白御霜眼中的那抹死意。
當她從“上海moon”出現在二樓時,白家正在開一場小型派對,樓下往來賓客,門外也停滿了小汽車。
白御霜以往愛去別人家的派對丶舞會,但很少在自己家辦,這一次,是由於近來風頭出得高,要祝賀他的人太多,實在盛情難卻。
時紀站在二樓欄杆後,先觀察了一下情況。
樓下華燈閃耀,留聲機從白御霜臥室搬回了客廳,唱針下流淌出輕柔明快的爵士樂,男男女女相擁著跳時下流行的舞步,個個打扮得珠飾粉黛,極盡奢華。四片塗成金銅色的吊扇葉在人們頭頂緩慢旋轉,攪動著悶熱的空氣。
小菜頭的暑假還沒過完,正十分熱情地跟著他家老闆招呼客人,在大廳內外來回穿梭,端茶送水蹭吃蹭喝,忙活得緊。
以白御霜的性格,自然不是什麼人都應,什麼人都請的,今天來的客人便都是些政商新貴,以及陳家太太丶“愛的花”等相熟的老戲迷。實際上,能成為他老戲迷的人也多是有身份的,畢竟,能常年看戲看到和角兒熟識,可不是一筆小花銷。
不知什麼緣故,既不是戲迷,最近又和祈月聲走得極近的陳小姐,竟也陪母親來湊了這個熱鬧。此時她正與白御霜站在樓梯轉角處,小聲私語。
時紀看著那一派浮華世界,跳舞的社交的,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其中有她從未見過的陌生賓客,也有相對熟悉的“愛的花”等人,還有在人群中穿梭如流的小菜頭,以及那個無論站在哪兒,都會被光影眷顧的白御霜,和他身旁打扮入時的年輕女子……
她心頭在想的卻是,這個時代的人們,29歲彷彿就已過完漫長的一生,嚐遍了無數的辛酸苦辣,顛沛流離。有人割據一方,有人流落街頭,有人在軍校當政治部主任,有的人已成家立業,有的人被說成半老徐娘丶行將就木…然而,就在不遠的將來,他們都將面臨同一場殘酷的浩劫……
可自己又能做點什麼呢?她不過是這裡的一個過客。
生活在現代的我們,29歲,要麼是剛修完學業,要麼就是事業還在起步,性情未定玩樂不足,都還是些不夠成熟的年輕人,更很難會經歷戰爭與飢餓的痛苦……
也許,這就是時代給予的幸福吧。
“白先生,月聲去看了你的新戲,他還說,你演得很好。”
有長輩在時,陳小姐慣常穿著西裝長裙,談話亦不改往日作風,單刀直入,只取要點。只是把祈月聲後面那句“可這也太出風頭了些”給掐掉了。
白御霜臉色悻悻,言不由衷的道了聲謝。
陳小姐還欲說什麼,他聽到二樓一聲微弱的響動,抬頭一看,竟是藏著半個身影的時紀。
他看來的眼裡,竟是一片生機!
時紀心頭一動,趕緊收斂好眼神裡的憐憫,不想讓他看了去。
緊接著是陳小姐,過來送消暑飲品的小菜頭,也一道望了上來。
時紀今天身上穿的是件藍黑條紋的西裝領馬甲裙,還是個無袖緊身款,顯然與此地環境有些出入,她識時務的退了一步,將自己完全隱藏進二樓欄杆後。
白御霜收回視線,便見到陳小姐臉上微妙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