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七十三章 乘槎星漢(最後一天求月票)(第2頁)

 這個世界響起如此清晰的裂帛聲!

 一真道首那件遮蔽所有的黑衣,出現了一道再明確不過的裂縫。

 不,豈止一道?

 嘶啦!嘶啦!嘶啦!

 黑衣見隙,不斷開裂。

 那如星漢橫天的劍光,徹底將一真道首淹沒。

 圍繞著他的道軀廝殺的,是他這一生不斷路過的人和事,不斷遺忘的那些過去。是他年少時看到過,年邁時也會抬頭看的星光。

 是一真道首或許記得,或許不記得了——一真道曾經抹去的人!

 是錢醜的恨!

 錢醜是養劍馭劍者,燕春回才是斬劍者,但錢醜的劍術也不凡而通神,才能真正將這一劍催動到這樣程度,乘槎而至星漢。

 匡憫驚悚地看到,一真道首那隻託舉而懸的手掌,忽而生缺。

 那生而四節的食指,竟被生生削去了一節!

 或者說,是一真道首用這一節指節的真,替換了錢醜所贈的那一劍,抹消了這一式不絕的劍韻。

 燦爛星光都不見,名為【乘槎星漢】的飛劍,已經被遺忘而消失,大概是回到了燕春回掌中。

 自那指缺之中,飛出兩個人影。

 卻是孫寅和趙子,在星漢劍光的幫助下,趁機逃出了掌世。

 錢醜近乎本能地一個錯步,讓出位置,與他們列三才之陣,以待再次爭鋒——

 他們卻像是兩隻木樁石雕,筆直地墜落了。

 錢醜金燦燦地立身在彼,沒有回頭看。

 而與他正面相對的一真道首,黑衣之上,則有縱橫七道裂隙。裂隙之下,風流雲動,一片恍惚。彷彿這件遮蔽一切的黑衣底下,藏著的並不是一個真實的人。

 一真道首低頭看了看衣上的裂隙,彷彿在確認它是不是真實存在,而後做出評價:“昂貴的禮物!”

 “太叔白是個老酒鬼,燕春回更勝一籌,是個痴呆人!裝瘋賣傻,死不足惜。他敢留下他的劍,卻不能負責這一劍用給誰。他以為他能承擔後果!他死定了。”

 這是一真道首的第二句話。

 太叔白乃是忘我劍君,忘我飛劍的開創者,永恆劍尊的同行人。早已劍折身死,消逝在時光中。

 也唯有一真道這樣歷史悠久的組織,一真道首這樣恐怖強大的存在,能夠遍知往事,數之如家珍。

 然後他發出了奇怪的笑:“但你好像又做了虧本的生意——這是怎麼成的商道真君?”

 錢醜在劍撞一真道首的關鍵時刻,選擇了洞開掌世、斷指救人,為自己爭取孫寅這樣的絕巔戰力,這本沒有錯。

 但一真道首早有預知,先一步封死孫寅和趙子的力量,抹掉他們參戰的可能,把他們作為道兵的原材而存貯。反而把這樣的兩個人,變作了錢醜的累贅——當然,在此生死之爭,錢醜肯定不會在沒有餘力的情況下顧及他們,他們也不會對錢醜有什麼不救即恨的怨怪。但接過這兩個人,負擔就已經發生。

 這個隱日晷覆蓋下的世界,已經演化戰鬥的最高潮,無時不殺,無處不爭。哪怕是極微小的負擔,也能夠影響最後的勝負。

 錢醜所表現出來的仇恨,所累積的手段,已經讓一真道首重視起來,真正把對方當做同一個棋局上的對手。

 不完全夠格,卻也無法輕忽。

 畢竟此刻他最重要的事情,是在駕馭一真遺蛻,同姬鳳洲廝殺於時空深處。

 哪怕他儲備了大量的無根之意,足夠支持他留存心神在此為戰。開在錢醜最惡毒的心念血蓮裡,由【乘槎星漢】所遞來的這一劍,也著實讓他驚了三分。

 不得不說,仇恨的力量他已經見到了,無法評價那種情感是虛妄。

 劍斬在身上,真的有痛感!

 所以他也真的來應對。

 錢醜抬起自己金燦燦的手掌,與一真道首的手掌相對,尤其是用自己的食指,對著一真道首缺節的食指。

 咧開了嘴,重新露出一個笑容:“我好歹……讓你正常了一點!”

 這張平庸的臉上,是真心的笑容。

 即便是一真道首,也不能說它不真。

 百寶真君這樣說道:“或許比芸芸眾生多的那個‘一’,是你蔑視眾生的本錢,我要將這些‘一’,一一地斬去。”

 眼前這個錢醜,實在不是一個惡毒的人。

 最惡毒的心念,聲聲句句的重複,也只是純粹的“覆滅一真道”而已。

 當然對一真道徒來說,沒有比這更惡毒的了。

 但此時此刻這樣的話語,的確體現了決心。那昂貴的禮物,也佐證了行動,不止是妄言。

 “是嗎?”一真道首一抬眉,身已在天。

 一時如在天外瞰此世,此身有無窮之高大,只留給眾生一個宏觀的遠影。他亦只是用那雙尊貴威嚴的眼睛,俯瞰著錢醜,緩慢而殘酷地道:“祝你好運。”

 轟隆隆!

 彷彿有雷聲。

 孫寅筆直地墜落。他並未死去,甚至還能清晰地看到這場戰鬥中發生的一切,只是不能再動彈,不能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