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有緣相見(第3頁)
所以【無名者】也算不到!
祂既沒有算到諸葛義先捨得讓諸葛祚死,也算不到才十二歲的諸葛祚竟然可以領會這種層次的謀劃,更沒有算到完全與此局無關的齊國會摻和進來。
倘若諸葛義先和重玄勝之間有所謀劃,【無名者】或者也能有所警覺。
恰恰他們事先並沒有溝通。
甚至諸葛義先和重玄勝都沒有見過面。
這是真正的默契,頂級智者之間無言的交流!
小小的諸葛祚,鬆開了被鍾離炎牽著的手,這具由諸葛義先所控制的身體,在他所參與構建的超脫甕中走:“你能想到齊國,是因為這間客棧所在的位置,剛好在齊國所轄的範圍內。而並不是真正猜到了我的全盤謀劃——看來即便是超脫者,也只是擁有超越想象的力量,並不存在超越想象的智慧。”
“你們所謂的智慧,也只是基於認知和眼界所表現出來的一種高度依賴信息的淺薄的思考。”【無名者】靜靜地看著他:“用你聽得懂的話來說——你只有勾心鬥角的小聰明,沒有卓見萬年的大智慧。”
諸葛義先慢慢地往前走,他的每一步,彷彿都契合著這間客房的鐵則,很慢但很堅決:“尊敬的超脫者,我不曾抵達您的境界,我的確看不到一萬年。我只知你死以後,我心能安。或因今日之局,楚國能有萬年!”
【無名者】輕輕抬頭:“很有趣。即便放眼歷史長河,與你的碰撞,也是相當有趣的漣漪。”
“老東西。”蔣南鵬的臉這時候已經完全化去,變成了凰唯真的臉,神秀風流,皎質天生。
祂淡笑著道:“其實我挺想知道你卓見萬年的大智慧是什麼。”
“是指躲藏了無以計數的年月,直到被我這樣的新晉超脫者揪出來,像屠狗一樣宰殺嗎?”
祂搖了搖頭,笑著往前走:“但我現在沒有興趣了。”
“我已經很久……沒有跟我的女兒見面。”
祂的長髮輕輕揚起,雙眸粲然有神光,整間客房四壁流轉,光陰飛速變幻:“不好叫她再等兩年。”
嘭!
【無名者】的身體,更是從後背被穿透。
左囂的面貌在陳開緒身上完全體現,這代表他徹底改變了這具身體——本來在這個時候,苗汝泰也會變成完全的諸葛義先。在【無名者】的設計中,大家一起大功告成地往外走,同心歡笑,迴歸現世,宣告這一局的成功。
但現在只剩下一個複雜的琥珀色的人形。
外層的衣物,乃至皮肉骨血,盡都剝離。
左囂是半句廢話都沒有,直接給了祂一記掌刀。從祂的後背,穿出祂的前腹。
那烏光環轉如鐵質般的掌刀,滴落油質般的琥珀色液體,很快在地下聚集了一灘,瞧來很是噁心。
但【無名者】只是站定在那裡。
祂像是一根巨大的蠟燭,不在意些許燭淚。也如江河,不被截流。
“你以為到這裡就結束了嗎?”
祂有著奇怪的笑容:“你們聯起手來殺死我,就像我們一殺死林光明一樣?對了——”
祂轉過頭來,看向姜望:“你想知道林光明是誰嗎?你想不想知道誰跟白骨降世身有關?我這裡有許多你的秘密,也有許多你想知道的秘密——”
“當然我知道你不會跟我交易。”
祂笑了笑:“今日你若全力殺我,你越想知道的秘密,就會藏得越深。比如我會幫助白骨降世身,藏得更隱秘,叫任何人都不可能再算到他。”
“您竟然這樣在乎我的力量,我深感榮幸,這一路來所有的努力,總算不被歸於無用。”姜望彬彬有禮,長劍橫前:“感謝您確認我可以參與這一戰,請允許我用您的鮮血,妝點劍身!”
【無名者】啞然失笑:“真是……一如我所知的頑固。”
左囂的力量在祂體內咆哮。
但琥珀色的液體反而攀著他的手,向他蔓延。
他身上燃起赤紅的烈焰,彷彿掀起一片海,焰海之中有一支支立起的旗幟的虛影。
可身形卻是不得已地退卻了!
“我們來做個交易吧!”【無名者】無視了腹部的創口,忽然說道。
但說這句話的時候,祂卻並不是對著姜望、左囂、諸葛義先,或者凰唯真。
而是扭過頭去,對著站在門邊的……那尊石塑。
那是已經死掉的田安平。
在【無名者】的注視之下,這尊石塑發生清晰的裂響,繼而產生裂隙,繼而石粉簌簌而落。
田安平重新變得鮮活。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已經不是田安平。
眼中不是田安平慣有的迷惘、好奇或者癲狂,而是一種包容、悲憫,博大。
祂的雙眸如天海!
祂平等地注視著每一個人!
姜望在這個時候,才明白,他早先所感受到的天道深海的波瀾,從何而來,那並不是幻覺,也不是【無名者】的遮掩。
而是來源於此尊,這個超脫甕所涉及到的因果——那位暫且還不知名的超脫者!
這尊超脫者,曾經大概率是天人,或者至少也跟天人有關!
在天道深海里呆久了,就會成為天道之力無法消解的“石頭”。
姜望曾經在天道深海中,看到過許多的黑影。
那些都是永淪於天道深海的石頭,也是曾經的“天人”!
所以有眼前這樣一尊石塑。
田安平衝擊天人而死,是為祂開啟了入局的門!
從這個角度來說,超脫甕中的田安平,分明在此尊算中!
那麼現世秩序裡的田安平呢?
是否也是祂的橋樑?
祂是誰?
從孽海逃脫的無罪天人嗎?
抑或是……
“地藏!”
田安平漫不經心地扯掉了手上的鐐銬,身上氣息一節節地暴漲,祂卻非常平靜。
祂的眼睛彷彿已經洞徹人心,祂體諒世人的矇昧,亦予悲憫的解釋:“你們可以稱我為地藏。有緣相見,不勝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