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七章 贈我以瓊瑤(第2頁)

還催上了!

姜安安當即便有些赧然:“哎呀,我還有許多課業未結。上旬的文章積壓下來也未寫……”

仙龍瞥她一眼,將這信紙投進了太虛勾玉:“不著急,你好好上課。文章千古事,慢慢寫就好。我跟你青雨姐姐自去。”

姜安安這邊還待咬牙。

那邊仙龍又淡然道:“免她睹物思人,帶她四處轉轉。”

姜安安頓時沒了計較的心思,擠出一個笑容來:“好喔!”

她自己其實也有這樣想法,這幾天客棧裡幫工就是攢銀錢,只恐自己並不能哄得姐姐開心。但要說攛掇兄長出去玩耍,又怕耽誤了兄長修行。榆木哥哥能自己開竅,那是最好。

她在書桌旁邊坐下來,轉而聊些其它的:“我剛在樓下,聽著他們議論顧師義顧大俠呢。說他如何不智,不懂得留待有用之身。哎呀,可惡。燕雀安知翡雀!”

顧師義在東海求仁之時,她也贈鳴以照雪驚鴻。是小俠遙敬大俠。

鴻鵠之志不足以狀義神,翡雀神凰也,卻是恰好。

仙龍靜眸無波:“這般看客從不罕見。”

“酒後論英雄,天下英雄,不過如今。閒夫論豪傑,古今豪傑,難堪一言。”

“今人能知前後事,因果盡剖無所遺,難免覺得前人不過爾爾。臺上看臺下,黑茫茫什麼也不真切,常只聽得幾個尖聲。臺下看臺上,但凡輸家,都是丑角。”

他將毛筆掛在了筆架上:“旁觀者論當局者,此尋常事,不必在意。”

房間裡有片刻的安靜。

回過頭來,發現姜安安怔怔地看著他,不由得問道:“怎麼啦?”

“哥。”姜安安道:“你剛才說話,給我的感覺,有幾分像顏老先生!”

書山老儒顏生,後來也路過白玉京酒樓,還給姜安安、褚么講了一章《古義今尋》。

姜安安和褚么的修行條件,比之王侯之家,也不輸了什麼。和姜望當年相比,直有天壤之別。明白今日這種條件來之不易,心裡也知珍惜,就是讀書寫字實在煎熬,不合她性子,每每學得齜牙咧嘴,能記一點是一點。耍術弄劍,倒是有趣得多。

她喜歡的是散漫自由,無拘無束的天空。小時候聽野虎哥他們講行俠仗義事,她也聽得攥緊了小拳頭。像顧師義那樣俠行天下,對酒當歌,是她後來同兄長寫信時,每每落筆姜小俠之所願。

她覺得兄長像顏生,當然不是覺得兄長老邁,而是在兄長身上也感受到那種顏生般的宗師氣度。天下無敵、無所不能,但總是親暱可靠的哥哥,恍然像是隔著輩兒了,這令她有些不安。

“要像顏老,我得拿根戒尺,叫你記得該溫書!”仙龍笑了笑,又問:“誰送的酒?”

姜安安飛快地掐了個道決,瀟灑地在兄長面前一抹——

那夥計和白掌櫃的對話,便復現在兄長面前。

這一手“見聞復鏡”,雖不算什麼厲害道術,使用起來也頗簡單,但門檻在門內,越是清晰、具體、生動,越是考驗道術修為。

鏡面就是一張考卷,但姜望此時無心算她的成績。

代人送酒者趙子,送酒者顧師義。

說起來這“人間正道”的酒名,還是他姜某人所取,此酒原名“滄桑”。

今天當然都已經知道,顧師義不是神俠,未曾加入平等國。但他和平等國顯然也是有些聯繫的,至少是跟平等國內部某些高層相熟。

不然不會是趙子來送這三壇酒。

顧師義交付這三壇酒的時間,只能是在他去東海之前。

這無疑再一次佐證,顧師義當初去東海,只為求仁。求仁而得仁了。

“哥,誰給你送的酒?”姜安安問。

姜望嘆了口氣:“一個故人。”

他和顧師義,不過萍水相逢!

可顧師義對他,卻如此看重。

先有面對平等國衛亥那次的援手,後有酒國那次《風后八陣圖》相贈。

如今更有這三壇“人間正道”所載的沉甸甸的期許!

他並不知這份看重從何而來,這份信任如何源生,有時候人和人之間,也許不需要太多理由。他只是深切地感受到這三壇酒的重量。他彷彿看到那豪邁的身影放下酒罈揮一揮手,大步地走了。

可“義神”的路,非他所求。

他是以佔據絕對統治力的洞真無敵證道,他在只有一秋的時光裡,選擇攀登最艱難的那一峰,他是要成為最強的自己。

義神不是那條路。

不是“最強”,也不是“自己”。

天人,義神,世尊,都非姜望。

姜安安眨了眨眼睛,感受著兄長的情緒,大概猜到這故人已“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