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他會永遠記得你
雲境長廊橫天絕地,漆黑鐵甲張為神幕。
最重儀表的大牧禮卿披散長髮,掀風雪夜歸。
手中天子劍,血色新鮮。
他沒有激烈的言語,彷彿只是外出打獵的丈夫,終於在風雪夜,回到了篝火溫暖的家中。
雖然晚歸,畢竟回來。
關於這夜的風雪,本就該是夫妻兩人一起面對。
“我回來了。”
大牧帝國的駙馬,大秦帝國秦懷帝的嫡血子孫,提著那柄拔自脊柱的神通天子劍,一路披風斬雪,回到了他的妻子身邊。
那柄神通天子劍彷彿牽動天地,握在趙汝成手中,似乎天規地矩、人世間無數種權力線頭的彙集。
握此劍,生殺予奪!
咔咔!
雲境長廊於此劍之前裂隙。
天地晦沉為此人見輝。
趙汝成的長髮飛揚在後,道身已經撞破千重障,一劍便殺來!
風雪在他身後,兵煞不能阻他,鐵幕軍陣形同虛設,那雙桃花般多情的眼眸,彷彿這夜風雪裡唯一的光色。
直到第二縷光出現。
那是燦金燦煌的王者之光。
赫連昭圖在愈發壯大的軍陣之外,終究顯露一種獨有的輝煌。立雲境而接天,其勢煌煌烈烈,更壓趙汝成幾分。
“駙馬!”
他的面容在燦光裡看不清,聲音微微抬起了幾分:“出而神臨,歸而洞真。此意甚急!”
道歷三九一九年黃河之會內府場四強,都享名世間,活躍在神陸舞臺。其中一絕巔兩洞真,獨他趙汝成在神臨。
自不是因為他沒有洞真之姿,又或缺乏資源。
他只是心高氣傲,想要找一條更能接近三哥的路,想要一個更完滿、更強大的自我。
今夜一路殺回來,已在歸途得真。
聞言只道:“如果是我要殺你媳婦,你看你急不急?”
在急速迫近戰場的過程裡,就此劍鋒一折,直面赫連昭圖:“來!讓我們分個生死,踏在我的屍體上,你再與云云權爭!”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赫連雲雲若死,赫連昭圖就成為唯一的選擇。反之亦然!
趙汝成以斬斷雲境長廊之勢,揮動改天換地的天子劍,本就是為了逼出赫連昭圖。此時如願。
雖則……赫連昭圖應該是比朱邪暮雨、比這還在不斷增兵至雲境的鐵甲衛軍,都要更強大的對手。
他來面對!
然而面對求戰的趙汝成,面對如此天子劍,已經顯現輝芒的赫連昭圖,卻只是又退了一步。
“你手中提的雖是天子劍,使的仍是庶人劍。”
“孤雖腰懸鐵器,但掌中所握,權與名,方為帝王劍!
他搖頭道:“你跟孤交不了手。”
他的身影在後退,另一個披著羊毛長袍的身影卻前行。
便是這樣一個錯身,是君王落座,良臣出征。
此人頭髮枯黃細軟,眼窩深陷,瞧來不算雄壯。但越往前走,氣勢越重。所過之處,竟有一種萬鈞碾過的沉靜。
蒼羽巡狩衙當代衙主……
呼延敬玄!
他不久前才橫趟一個接一個的凜夜風眼,在白毛風最惡的地方,以強橫的肉身直接轟擊散逸的蒼圖神力,用幾乎自毀的方式,攀登自我,欲求圓滿之絕巔。
當初被顧師義找上門來轟了一拳,他都強忍著沒有突破,就是不甘心止步於絕巔。作為一度創造了北境洞真歷史的人,他的目標也要在北境所有洞真修士之上。絕巔是很多洞真修士一輩子不可企及的超凡終點,而他必須要為自己保留超脫的希望。
但是當黃弗也來到草原,著手於最後的圓滿突破。長期都被黃弗壓了一線的他,終於不能再靜心。
正如鄂克烈所說,國家以信仰奉黃弗,置他呼延敬玄於何地?
說是必要的交易……皇帝陛下親征天國,也沒有告訴他這個蒼羽衙主。
而他的不甘心、不平靜,最終固化為心境上的瑕疵,令他的這一次登頂,最後以失敗告終——赫連昭圖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凍成冰雕,險被白毛風凍殺。
幸得長生金帳溫養,他才從屍僵般的狀態裡醒來。
登頂失敗而瀕死,固是不幸。但這一步走出來後,他反倒看見了真圓滿。只需要將道身養回巔峰,就能一步成就。
如今鄂克烈已死,聯席長老團無疑還要被壓低一個身位……他也理所當然地選擇了赫連昭圖。
大牧天子對他沒有足夠的信任,大長老孛兒只斤·鄂克烈也說死就死,赫連昭圖卻親身冒險,深入凜夜風眼,頂著暴雨傾身般的蒼圖神力,將他救回。
所以今日這往前的一步,實在是理所當然。
叫他殺赫連雲雲,他肯定無法下手,他又不是朱邪暮雨那等傾家注於赫連昭圖的人。讓他對付面前這個外來的駙馬,卻沒有半點問題。
他往前行。
他的拳頭已經迎上趙汝成的劍尖。
神通天子劍有天下之利,呼延敬玄卻以拳峰抵劍鋒——此劍開天闢地,卻開不得這拳頭所形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