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何復如斯(第3頁)

陳治濤道:“我只知道,在龍息香檀樹的變化剛剛發生時,很多人用它來謀算佛門修士。一害一個準,很多佛門修士都被殃及,中者無一倖免。”

“很多人?”姜望有些驚訝了,將心神短暫地從逃亡中解放出來:“那時候佛門做了什麼惹眾怒的事情嗎?”

“不需要做什麼事情。”陳治濤伸手一探,不知從什麼地方捉來一隻螞蟻,放在甲板上,輕輕碾死:“你說它做了什麼事情嗎?恰好有可以傷害它的事物存在,它就會被傷害。”

“還是不同。”姜望道:“螞蟻很弱小,佛門卻很強大。”

“弱小是被消滅的理由,強大難道不是?”陳治濤虛弱地笑了笑:“昔日成,今日毀。龍息香檀。世間事,何復如斯?”

姜望大概聽懂他的表達了,卻不知能說什麼。齊國在海外的佈局,不是他能做主的。

陳治濤的聲音虛弱但清醒:“海獸在近海群島,是幾如家畜般的存在。早已普及開,各島各宗都有。再加上虛澤明在蜉島建設的天地大磨盤,幾萬頭海獸送過去了,等待他研究出成果……這不是一場簡單的災難。而我是罪魁禍首。”

“被這場災難席捲的海民,那些必然會有的傷亡、離散,破碎的家庭……釣海樓會徹底失去他們的信任。”

“不要想那麼多。先好好養傷。”姜望只能這麼說:“我們未必能活到可以想那麼多的時候。”

“齊國絕無可能放棄你,所以你一定會安全。”陳治濤說道:“我只希望……”

轟!

飛雲樓船勐地震動了一下,打斷了他的話語。

“有個加速法陣的陣盤爆掉了!”守在陣室的士卒急步上來彙報。

“能修復嗎?”姜望平靜地問。

士卒搖頭:“這種關鍵陣盤,只有決明島能處理。樓船上的陣師做不到。”

“我去看看。”陳治濤撐著甲板,勉強站起身來:“看看能不能補些禁制。”

姜望默然看著船舷兩邊瘋狂倒退的風景。

後有追兵,前有堵截。

身在娑婆龍域腹地,四處皆敵。

船速還剩十一陣。

他閉上眼睛,調息起來。

鼕鼕!鼕鼕!

他聽到自己的心臟,正在強有力地跳動。

仍然能夠清楚感受到臟腑的裂隙。

他出徵,鏖戰,但其實在血王那裡受的傷,一直沒能完全養好。

但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目光仍然是平靜的。

天青色的戰甲之外,赤色煙氣再一次蒸騰。

“停船。”他說。

“啊?”方元猷懷疑自己聽錯了。

“停船,讓加速法陣休息一下,也讓陳師兄可以安靜的觀察。”姜望平靜地命令道。

方元猷不再猶豫,轉身大吼:“傳侯爺令,停船!”

這齊國大匠師苦心打造的龐然大物,驟然停止了轟鳴,在空中懸成一道山影。

幾乎只是一個眨眼的工夫,即有黑雲滾滾,極具壓迫感地出現在視野中。

鰲黃鐘攜伐世軍已至!

血肉之軀自然不能跟樓船拼消耗,鰲黃鐘領兵追擊,並未全力運用兵煞。更多是催耗戰爭兇獸的生命元力,使之負軍而行。

一路已經耗死了九隻“鰭乘”!

此刻見得人族樓船驟停,他也覺意外,但並不驚懼,大軍在握,他具備絕對的力量優勢。故是毫不猶豫,縱兵煞而前。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通過軍陣法術,清清楚楚地看到,在那座巨大的樓船上,有密密麻麻、以千計以萬計的晶瑩念頭,浮空而起。

它們本該出現在神魂世界,卻清楚地顯現於物質世界裡!

他心中警鐘驟響,感受到了死亡的巨大威脅!

來不及多想,立刻全力調動大軍,那兵煞黑雲在空中一個倒卷,瞬間逃出視線範圍,向遠處疾馳!

飛雲樓船上已經浮空的姜望,波瀾不驚地落了下來。

就在剛才,他已經掀開了一張底牌。告訴鰲黃鐘,無論何時何地何種境遇,他都能拖著鰲黃鐘一起死。

仙術·念頭·洪流!

雖是鰲黃鐘逃得快,此術未能盡發,姜望也已自受其創,此刻神魂受損,痛不欲生。

但他只是平靜地吩咐道:“往北走,全速。”

底牌掀開,威懾力就會大大減弱。

鰲黃鐘還會追上來。

但剛才那一停,和此刻短暫擺脫了鰲黃鐘注視的這一轉,會讓旗孝謙的判斷出現錯誤,從而產生圍堵的罅隙。

那是光之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