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七章 飲甘(第2頁)

誠然以天子之修為,坐在宮內宮外,並不影響對這場戰鬥的審視。但他就沒辦法捕捉天子的表情了......殊是遺憾。

姜青羊又似是個木頭刻的人,慢慢地走到對面去,臉上愣是不顯露半點情緒。

「冠軍侯.....」韓令恭敬地喊著,走近前來,小聲地為重玄遵講述這場決鬥的規則。

隨著韓令的講述,他眼中的醉意也一點一點褪去。一雙漆黑髮亮的眸子,像是被水洗過,成為嵌在這如棋之人世裡,不可被忽略的黑色棋子。子落棋枰斬大龍。

「臣有奏!」重玄遵靜靜聽完韓令所講述的規則,直接大袖一揮,拱手拜宮。

「講。」齊天子的聲音低沉,威嚴壓抑,好似山雨即來,將有雷霆之怒。得鹿宮的太監宮女們大氣都不敢喘。

而重玄遵自顧自稟道:「臣......請斬姜青羊!」丘吉腳步一顫,韓令愕然。

齊國這一代的天驕,還真是個個出人意料!姜望緘如石塑。

得鹿宮裡天子的聲音只道:「理由。」

「必輸的戰鬥,沒必要開始。」重玄遵雙手一張,大袖飄飄,此刻他的散漫、他的隨性,全都一掃而空,隨酒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冠蓋京華,勢滿臨淄,是無與倫比的自信:「我無憾而至神臨,已近兩年矣!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自縛手腳,與我同境而戰。」

「大膽!」韓令連忙站出來呵斥:「冠軍侯的意思,難道是說這場決鬥在浪費你的時間嗎?」

重玄氏乃千年世家,頂級名門。如今更是一門三侯,煊赫臨淄.....但這些都不是重玄遵的底氣。

他的底氣來源於他自己。

此刻看了韓令一眼,只是淡淡地說道:「我乃大齊國侯,勤於修業,手不釋卷。時間何等寶貴,豈容虛耗?如果只要一個確定的結果,倒不如直接殺了他!何必讓本侯多費一番手腳?」

聽到「勤於修業」,剛剛把他從酒舍裡找出來的丘吉不免垂眸。聽到「手不釋卷」,韓令都眼皮直跳。

但天子的聲音只道:「冠軍侯意在如何?」

「允他殺我!」重玄遵直接道:「伐夏一戰也近兩年,我與姜望不曾見生死。若要我拔刀,切磋難以止渴,決死方能飲甘。」

他看向姜望:「我也想看看,是什麼讓姜青羊目空一切,竟覺得自己,可以後來居上?」

姜望張了張嘴,有心解釋一下,這場決鬥完全是天子的安排,他全無半點自主。但想了想,還是一聲未發。

而在片刻的沉默之後,天子只道:「準!」

「清場!」韓令適時吩咐:「所有人全部離宮!」

太監宮女低頭魚貫而出,得鹿宮的大門緩緩關上,丘吉也守在門外。

整座得鹿宮,除開正要生死對決的兩人,只剩下韓令和天子而已。天子在宮室內,韓令在場外。

這場決鬥並沒有太多觀眾,儘管無數雙耳朵,都擁擠在宮門外傾聽結果。

「當我走上臺階,決鬥開始!」韓令說著,後退一步,直接站到了得鹿宮的廊柱邊。

就在他這一步落下的同時,天地之間起劍鳴!

這世上沒有誰能比姜望更深刻地感知重玄遵的強大,他曾在試劍天下、立成四樓、得悟真我之後,於萬軍陣前,被日輪砸到了地底,錯失伐夏先鋒一職。

彼時他已傾盡全力,的確是找不到任何機會。重玄遵佔得一先,就絕不放手,壓了一線,就壓得極死。

他這一路走來,廝殺無數,不乏以弱勝強,不乏絕境得勝,不乏死中求生。唯獨有兩個人,是在正面對決中,讓他深刻地感受到,即便實力相近,也會戰鬥艱難。

這兩個人的戰鬥才情,都是當世絕頂。心性意志,全無破綻。一個在楚國,名為鬥昭。

還有一個,就在眼前。

今日這一戰,於他是生死之戰。

誠然他是剖心剖膽,叫齊天子給了他一個全身而走的機會。但他若不能把握,不幸死在這時,也就死在這時了。

重玄遵出於驕傲也好,出於惺惺相惜也好,幫他解開了束縛,給了他真正公平對決的機會。但重玄遵無論如何都不會死,甚至天子都會親自看顧。

就如天子所說,他是大齊國侯,而你姜望不願再是。

於姜望而言,這隻代表一件事——他可以毫無顧忌地解放自己,真正展現自己全部的殺力。

他必全力以赴!

真正用自己的劍,行自己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