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九章 莫極此哀(第3頁)


緊隨其後,陳符、修遠亦起身離去。

像他們這種名列兵事堂、政事堂的帝國重臣,除了叛國等大罪,已經很少有什麼事情能夠動搖地位了,並不需要太多的表演。

且身居此位,的確是諸事纏身。今日能來奉香,已是對姜無棄相當的尊重。

香已奉過,天子既然離開,他們也沒有什麼留下來的必要。

三位大人物都走了,姜望自然更不會留下。雖然他今日本是打算要全程參與姜無棄的喪禮,並不是真為了在重玄勝面前炫耀,而是為了全姜無棄贈禮之誼,本心是惜英雄。

但今日天子那樣一問,他此時再留在這裡,就不免有幾分表演的成分。再者說,他也不願繼續在這裡感受皇室內部的壓力。

故而與姜無憂交換了一個眼神,便向皇后請辭離去。

將將踏出殿門前,馮顧起身道:“老奴代殿下送您。”

姜望下意識就準備謝絕,但心念一轉,輕聲道:“有勞公公。”

旁人倒也沒有什麼多想的,畢竟馮顧先前在天子面前出聲,已經表現了姜無棄與姜望的交情。

送一送是情理之中。

大概唯有姜望自己知道,他和姜無棄接觸其實很少,交情還遠未到託付身後名的地步。

馮顧大概是有什麼話要跟他說……

路上他一直在等馮顧開口。

但大概是因為此時的長生宮人多嘴雜,馮顧始終沒有說話。

直到走到那座照壁之前,他才忽然道:“爵爺,您相信十一殿下嗎?”

姜望想了想,說道:“我想,他是一個怎樣的人,他已經用他的一生來證明了。我沒有懷疑他的理由。”

“未能早些時候與爵爺結交,的確是殿下的遺憾。”馮顧忽然鞠躬道:“我代殿下謝謝您。”

姜望趕緊扶住他:“公公,您這是幹什麼?”

馮顧取出一隻手絹,拭了拭眼角濁淚,然後說道:“殿下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但我這條老狗想要的,還沒有實現。”

姜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什麼意思?

但馮顧已經停下了腳步:“老奴就送到這裡了……願爵爺此後青雲直上,扶搖萬里。”

人多眼雜之時,姜望不便細問,只好滿腹疑惑地繞過照壁,先行離去。

想著等喪禮結束,再找機會來問問情況。

離開宮門的時候,正好看到溫延玉一臉平靜地吩咐著禮部吏員,操持整個喪禮方方面面,鉅細無遺。

這些大人物別的不說,養氣功夫真都是一等一。

以溫延玉朝議大夫之尊,來操持十一皇子的喪禮,當然是一種規格的體現。

但齊天子提前離場,人心立刻就離散了一半。像曹皆、陳符他們這些夠分量的,也是奉了香就走。

可以說這已經是註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了。

而天子雖離場,他的工作卻不能就此停下。如他這種級別的人物負責喪禮,必是要有始有終才行。

本就是大材小用,這麼繁瑣細緻的工作還被輕輕略過,其間憋悶,不言自明。

但溫延玉臉上完全看不到不滿,甚至連一丁點不耐煩都沒有。好像根本不覺得自己做這樣一個工作,有多麼浪費。

姜望這回主動上前,與其辭別,然後離開了長生宮。

今日本是在重玄勝面前炫耀著出了門,結果重玄勝人還沒來,他就已經結束了弔唁離開。世間之事,還真是難言。

姜爵爺今次出門可不是步行,自有姜府管家謝平佈置好行頭,安排了車伕馬車。

只是在他走到自己的馬車跟前時,卻又看到了一個意料外的人——

斬雨軍統帥修遠。

此人就坐在一輛高大的馬車裡面,衝他招了招手:“進來。”

姜爵爺府上的馬車,被九卒統帥的馬車,襯得像個孩童的玩具,實在有些寒磣。



管家謝平和姜府新請的車伕,都老老實實站著,不敢說話。

其時面前長街冷清,身後宮門深深。

秋風甚寒。

整個繁華喧囂的臨淄城,以沉默為姜無棄祭奠。

“你們先回去吧。”

姜望吩咐了一聲,便鑽進了修遠的馬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