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2章 天人之隔(八千字求月票)
神臨之境,是天人之隔。
修行者一路跋涉,至此才有壽限上的突破,真正擺脫凡身。金軀玉髓,神而明之,享壽五百一十八年。
強如道途尹觀,面對嶽冷,也只能拼死入邪,搏出一場錘鍊。得成神臨之後,轉身就跑。
強如天府外樓重玄遵,面對海族衝翼王,在交戰後拼死逃脫,便已沸騰海外,聲名遍傳。
神臨之前與神臨境,是生命本質上的差距。
所以‘革蜚’絕不懷疑,他能夠殺死麵前這些人。
區區外樓,就算再強,又如何能跨越天塹?
這是修行世界數萬年數十萬年驗證的真理!
但面前的這些人,竟然一個比一個囂狂,一個比一個張牙舞爪。
沒有退的,沒有避的,甚至沒有一個願意談判的!
那刀向顱門來,劍往心口戳。
拳頭對著咽喉,巴掌衝著臉!
更別說還有一杆長槍貫天靈,有人以神魂之力直接對撞他的靈識!
究竟誰是弱者?
究竟是誰神臨?
這是一場激烈的戰鬥,可也是一場荒謬的對局。
幾乎顛覆了‘革蜚’的修行認知。
他當然憤怒,可憤怒之中,生出一縷涼氣來——這到底是一群什麼樣的人?
上一次的試煉距今也不過十三年,山海境之外的世界,難道發生了什麼劇變?
此時此刻,他全身所有的要害,都籠罩在堪稱恐怖的攻勢裡。
每一塊肌肉,都有被刺痛的感覺。
而他靈識所籠罩的“域”,竟根本起不到壓制的作用。
這些人個個騰如蛟,飛似鳳。撕碎了規則,生猛地前驅。
混亂的被斬碎,顛倒的被撥正。
唯有刀光劍光,拳影掌影,以及那根本就凝成實質的目光、刺破長夜的槍芒……在肆無忌憚地前行!
鬥昭、祝唯我、魁山、月天奴、王長吉、姜望,這是什麼樣的陣容?
如左光殊這樣的天之驕子,道術天才,因為修為只在內府層次,也根本無法插手戰局。只能遠遠避開,以免反而擾亂了攻勢。
這是無論刀術槍術劍術還是武道佛法神魂,都已經抵達外樓層次最強那一級的力量。
除了魁山稍有不足,個個都有資格爭外樓第一!
即使是此刻的‘革蜚’,擁有如此力量,也感受到了壓力。他不得不正視這種壓力。
他的血液開始奔流,是大江大河,浩浩蕩蕩地奔湧。
在奔湧之中,帶給了他無窮的力量。
這種力量使他如在雲端,可以居高臨下,俯瞰芸芸眾生。
看那生死幻滅,將無數的掙扎握成一場空。
他睜開眼睛,便看到了厚重綿延的烏雲,連雲接遠,遠在天邊,沒有盡頭可言。他往前看,無盡雲海裡,圈出來一個圓形的空洞,不知通向何處。
在烏雲的邊緣,有一個氣質疏冷的男子,背對著他,手持釣竿,獨坐垂釣。
那個烏雲中的空洞,如此便像一方圓池了。
‘革蜚’上下左右地打量著,烏青僵白的臉上,擠出了一點欣賞。
“此等神魂運用之妙,吾等聞所未聞!這是什麼樣的秘法?”他問。
垂釣的男子沒有任何動作,也不說話。
手持釣竿,似是凝固了一般。
或許他本就是一個安靜的人。
他從來沒有打擾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卻不容忍他。
‘革蜚’根本無所畏懼,自顧自大步地往前走,走到雲池邊緣,往下一看。只看到烏雲之下,是霜風黑雪,驚雷橫空。在癲狂的末日景象裡,一根長長的釣線,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盡頭的遠處。
“你在釣什麼?”‘革蜚’又問。
王長吉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眼睛,淡聲道:“你。”
剎那間天昏地暗,風雲突變。
一眼看不到頭的烏雲瞬間散去,兩個人在風雪雷電混雜的末日裡墜落。穿越颶風和暴雪,掠過崩碎的浮山,和此方空間不斷炸開的黑色裂隙……無盡地墜落。
‘革蜚’很平靜,穿過風和雪,他有足夠面對一切變故的力量。所以他平靜。
但與他保持對視的王長吉,更平靜。
那定住他的篤定眼神,彷彿在描述一個再真切不過的事實——抓到你了。
嘭……
此時根本沒有聲音的概念,但確實是什麼炸開了。
神魂之力外顯於世,凝練如一,即為靈識。它是能夠具現於現世,可以直接干涉物質的力量。
是神魂之力的昇華,本質的蛻變。
也是神臨修士區別於凡軀的根本之一。
‘革蜚’直接鋪開了靈識,沒有半點猶豫,用海量的靈識之力撐爆了這詭秘難測的神魂戰場!
他的確不必要執著於神魂層面的交鋒。
他也有足夠的靈識力量可以碾壓一切。
但現實就是,他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以神魂應用的技巧,破解那個神魂戰場……
‘革蜚’毫不在意。
生死才是唯一的解說,其它任何方面,都不能闡述戰鬥。
現在他已經從那雙平靜疏離的眼睛裡掙脫出來。
然後他必須要面對,那杆初時點在眉心,後來貫向天靈的槍。
也不止如此。
有刀劈顱門,有劍撞心口……
所有的攻擊幾乎在同一時間發生,彼此絕不干涉,甚至在如此暴烈的情況下,能夠做到某種程度的呼應。
恍惚間他好像面對的不是六個人,而是同一個人,完美地釋放了六種攻勢。
非常精彩。他想。
在靈識籠罩的“域”裡,一切都有次序。
同時開始,不一定同時發生,同時發生,不一定同時降臨。
‘革蜚’有條不紊,只往前踏出半步,便暫時擺脫了拳勢,與那槍尖的距離拖遠了一寸。他抬起右手來,按出一團幽黑如深淵的漩渦,去迎那一柄凌厲的刀。
可是掌心的漩渦直接被劈散了!
代表著神性滅的刀光勢如破竹,落在他的手掌之上,被他驟然灌注的神力所抵抗。
‘革蜚’暗道不好,第一步就出現了不協!
不……已經是第二步,第二次的疏漏。
他低估了鬥昭的刀。
心頭悄然籠上了一層陰影,但‘革蜚’仍然展現了對得起神臨層次的反應。
洶湧得已經衝出了手掌的神力,如絞索一般,抵住了神性滅的刀光,將其深深糾纏。
他反手一抓,強行抓住了刀鋒!
把疏漏轉化為機會,以神臨之力,在自己所覆蓋的靈域之中,把握住此刀,堅決下移,倚之抵擋那直撞心口的一劍。
一切都是有秩序的,靈識洞察的範圍裡,沒有秘密可言。
‘革蜚’一邊強行抓住天驍,以之迎接長相思,一邊略略抬眼,看向了那凌空撲來的傀儡禪師。
視線所至,靈識已經撲至,如暴雨將這傀儡禪師澆透,碾滅其身淨土之力!在強行撐爆了神魂戰場之後,靈識之力已經不算充裕,但解決這“偽淨土”,還是對症施藥,恰當其分。
他在看向月天奴的同時,左手已經按出一團高速旋轉的幽黑漩渦,反託於天靈之上,直迎那被拖慢了一寸的槍尖。
彼方落,此時迎。
有了那一刀的教訓,這一次他灌注了更多的力量,留有更多餘裕,勢不讓此槍再進。
神臨層次的力量,可以讓他盡情揮灑,不必斤斤計較。
那明亮的寒星,落在高速旋轉的幽黑漩渦中心,也不過是漫長的夜幕中,多了一個斑點。
槍和人,不能再進。
‘革蜚’右手抓刀,左手託槍,展現了一種碾壓式的強大,同時擰身高抬腿!
他這一腳,直接抬到了接近脖頸的高度,恰到好處地踹向了轟來的那隻鐵拳。傾注其間的恐怖力量,炸開了褲腿,炸響了空氣,仍然鼓動著暗沉沉的爆聲!
然而同樣是在此刻。
‘革蜚’右手抓住的那柄天驍刀,忽然炸開了令人難以想象的刀芒,銳利得凝成實質,這柄刀好像遍身是鐵刺!
這種突兀的鋒利,如疊浪一般,一層一層地衝擊開來。刀勁愈疾愈烈愈見兇惡,令他抓刀的手,也不由得動搖了一絲。
就是這麼一絲細微的動搖。
那困頓的游龍已經躍入了海,
天驍刀擠開了禁錮,就在‘革蜚’的手掌中強行一擰。
刀鋒上流過暗幽幽的光,鬥昭人在空中一旋,連身帶勢抽刀,而以抽刀為斬,斬出了皮囊敗!
破滅的光芒立即侵入‘革蜚’的手掌,即使是金軀玉髓,也要自此開始朽敗。
在這種極限的對抗中,天驍刀抽到了盡頭,刀勢也斬了盡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