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十七年(第2頁)
捧琴的護衛則陷入一種難言的驚恐中:“沒……沒有。”
革蜚隨意地走了幾步,便走到捧劍的護衛面前。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倏然間拔出長劍如電光經天!
寒芒已散盡了。
砰砰!
兩具屍體倒地。
革蜚半蹲下來,將捧劍護衛已經收進懷裡的千里傳聲匣取出來,輕輕按了一下,輸入道元,開啟通話法陣,然後對著傳聲匣另一邊的人說道:“易勝鋒強闖隱相峰,擾我師清修,殺我護衛,拿我的名刺去傳令,我要全國通緝他。”
說罷,也不管對面如何回應,便將手裡的傳聲匣隨手一扔。
站起來的同時,已經一劍將其斬斷。
他頓了一下,眼中的怒意似是仍舊難以紓解,又反手一劍,將摔在地上仍舊完好的那架絃琴斬開。
咚!
琴絃斷,琴身裂。
再隨手將剛殺了兩人的長劍扔掉。
哐啷啷!
沾血的長劍在山道上滾落。
革蜚呲了呲牙。
“有點太倒黴了啊。”
他仰頭望天,靜默著想了一陣。
然後邁步,繼續往山頂走。
一開始腳步有些漂浮,好像在猶豫,在思考,但越走越是堅定。
噠,噠,噠。
靴子踏著上山的石階,終於是走到了山頂。
山頂這座建築,說書院實在有些牽強,因為裡面並無幾個書生。甚至於書也不多。
從形制上來看,倒更像道觀一些。
可惜這裡也並不奉道。
無神鬼,無人氣,無牽扯。
大門緊閉,獸首鐵環橫攔,已是生了鏽了,門上的紅漆也早就剝落。
高政當年突然致仕,原因至今仍是一個謎。而困鎖在這無名之山上的時間,始終沒有給出謎底。
也許今生都不會有。
革蜚走到側門,輕輕推開虛掩的門板,在不堪重負的吱呀聲裡,踏進院內。谷
高大的抱節樹緘默無言。
院中又積滿了落葉。
這裡並不允許其他人拜訪,也從來沒有僕人侍奉。
高政無妻無子,致仕後也絕友絕鄰。
在這十七年裡,只有革蜚來此。
因而這滿院的落葉,在往常的日子裡,都是革蜚過來時順便打掃。
一把竹枝編成的大掃帚,就靠在牆邊,有枯敗的顏色。
但革蜚只是走過了。
他踩著落葉往裡走,在沙沙的聲音裡,走過這空曠無人的前院。
葉子在風中打著旋。
他隱約感受到一種不安。
從何而來呢?
“呼……”
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繼續往前走。
身上的氣息很是平穩。
但他的眼睛一會兒是黑色,一會兒是白色。
如此反覆變幻了一陣,最後恢復成平常的樣子——略微有些往上吊,且不是很有神氣,是與這張臉較為匹配的眼睛。
他跨過中門,踏上一條細碎石徑,彎彎曲曲地走了一陣,便來到後院。
後院同樣是冷冷清清的,牆角都結了蛛網。
他走了幾步,略看了看,便已經找到後院的小門,走過去,輕輕將這扇木門拉開。
於是就看到了後山。
一扇木門,打開了山崖。
如畫的一切,混同在時光裡,映入眼眸中——
一方光滑的白石棋枰,一個坐在棋枰前,擰眉沉思的老人。
他的眉頭皺得這樣緊,彷彿被人用無形的線縫在了一起,彷彿藏著無盡的憂愁。
他孤峭、冷峻,如石雕一般。
在他和棋枰之後,便是高崖和雲霧。
他臨崖而弈,但棋枰之上縱橫十九道,卻並沒有一顆棋子。
此情此景此人。
一種無言的孤獨,一種永恆的寂寞。
他在與誰對弈?又用什麼落子?
革蜚往前走。
“坐。”高政忽然說。
雖然他額上的細紋已經有些明顯,但他那如雕刻般的面部輪廓,仍能看得出來一些年輕時候的風姿。
當年必然是一個美男子。
當然也像天下所有美好的事物那樣,被時光消磨。
他雖然說了一句話,說了一個字。
但這句話好像全然與他無關。
他的眼睛仍然看著棋枰,臉上滿是憂思。也不知是在為什麼而憂慮。
革蜚想了想,便在他的對面坐下了。
高政面對空白棋枰的長考,持續了很有一段時間。
就在革蜚開始生出不耐煩的情緒時,這位越國名相開口了。
“在過去的十七年,革蜚只能站在旁邊看,不能坐上棋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