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一百三十六章 銀月當空(第3頁)


他已經退讓至此!

於情於理,這件事都應該到此為止了。強者之間,各自留有體面。

但祝唯我卻只是看向連橫:“你沒有跟他說過不贖城的規矩嗎?”

這是一個怎樣驕傲和鋒利的人!

張巡視連橫如無物,他就一定要讓連橫體現存在感。

竟全然不留下半分餘地,不給這位丹國三十歲以下第一人一丁點面子。

連橫聞言,笑著攤了攤手:“當然說過嘍,但恐怕人家沒有認真聽。”

張巡面沉如水。

他給的價碼當然不低,但若是對應於贖金的數目,也實在差得太遠。

他壓制著怒意,儘量平靜地道:“你我都知道,所謂的規矩,都是給不得不守規矩的人準備的。還是說,閣下還有什麼別的訴求?”



祝唯我立在屋脊上,輕輕搖了搖頭,他覺得有些遺憾,一個有著如此實力的人,為何竟也是一個庸俗的人呢?

他忽然看向斗篷麻衣的姜望:“姜師弟,你怎麼評價他這番話?”

姜望倒是沒料到自己又被點名。

略想了想,索性將這自欺欺人的斗篷收了起來,身上的如意仙衣也還轉為青衫。

他就以他姜望的身份,以他姜望的名義,在蕭恕的身前說道:“我以為,規矩就是秩序。破壞規矩,就是在破壞秩序。如果不是準備以新的、更好的秩序,來取代現有的秩序,那麼這種行為的本質,就是在掘根鬚,毀基礎。一次不查,兩次不覺,慢慢的規矩就沒有人在意,秩序就已經失去它存在的基礎,蟻穴可潰長堤千里,星火可焚高樓萬丈。縱覽史書,列國陳事殷鑑未遠,諸位不可不察。”

祝唯我笑了笑:“張巡,欲掘我不贖城之根基乎?”

“亂法之地,有什麼長遠可言!”張巡已經快要抑制不住怒火:“何必說這些!”

祝唯我於是不笑了:“我姜師弟大約是對蕭恕有些同情,所以說些什麼規矩、秩序。當然,也有可能單純只是他史書讀得好,讀出了自己的感悟。你張巡的意思我明白,坦白說,我跟你的觀點是相近的。所謂的規矩,無法束縛真正有實力的人。但問題是……”

他橫槍於身前:“你是那個人嗎?”

太驕傲,太自我,太不把張巡放在眼裡!

但這時候的張巡,反倒笑了。

他怒極而笑,聲音是嚴肅的、平緩的:“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你們不贖城已經做好了準備,要與我丹國為敵?”

“你讓費南華來,你張巡還沒有資格說這句話!”不贖城四樓的窗口,這時候出現了一個孤冷的女人,金線繡在黑色的華裳上,勾勒出驚人的弧度。而她鳳眸含煞,就那麼冷漠地看了過來——

“滾出去!”

張巡的拳頭一下子握緊!

但又緩緩鬆開。

比那杆長槍更可怕的,是那悄無聲息抹去所有戰鬥餘波的力量。那也是他之前選擇停手談判的原因。

而此刻,也成為他忍氣吞聲的理由。

他吞下了自己的劍丹,就像吞下自己釀造的苦果。

他真個轉身,往城外走去。

在不贖城居民形色各異的眼神中,他獨自往城外走。

走到城門之外,卻停住了。

今日他顏面掃地,今日他備受屈辱。

可他沒有就此拂袖而去。

也沒有傳信丹國,再請高手來援。

沒有再說些什麼夷平不贖城之類的狠話。

因為這並不是一件太現實的事情。因為高層強者跨國來此不太容易。因為丹國的高層戰力本就是捉襟見肘。因為丹國的軍隊開不過來。因為擒殺一個蕭恕,本不該需要那麼多力量。

因為從頭到尾,他只需要擒殺蕭恕,不需要得罪不贖城,不需要給丹國平白樹敵!

有太多太多的理由……

跑了一個蕭恕,亂了一場元始丹會,丹國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所以他走到不贖城的城門外就停步。

這樣一位放諸天下都可以稱得上有名的神臨境天驕,轉過身來,面對著不贖城,面對著那些各懷心思的眼神,就那麼以地為席,盤膝而坐。

他沉毅的面容上再不見一絲波動,只道——

“我在這裡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