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一百七十五章 捨我其誰(第2頁)


他好像真的有在乎別人的觀感,但好像又完全沒有在乎。

在一個個穿得體面規整的人群裡,顯得如此的突兀,不合時宜。

人們畏懼他,猜疑他,近乎本能地排斥他……又不得不關注他。

“大帥!”這時候軍伍中響起一個聲音。

立在逐風軍陣列裡的晏撫晏大公子,今日亦是一身奢華暗斂的甲冑。陣紋都自然得像是甲葉天然的紋理,乍一眼看過去,除了好看,倒是看不出什麼。

他出得陣列來,向將臺上的曹皆行禮:“我絕不懷疑大帥的眼光,對大帥的任命也絕無質疑。只是今日是什麼場合,伐夏是何等大事?田安平這副姿態便過來軍中,一個囚徒模樣的人,真能代表我大齊軍隊的威儀嗎?!”

這何止是晏撫的疑問。

心有不滿的,何止晏撫一人?

這是誰的時代?

計昭南不到三十,田安平三十過半,陳澤青已經四十多歲。

在整個齊國範圍內,往前看十年,當然可以說是陳澤青、計昭南、田安平、柳神通這些人的時代。

但是在十年之後,誰又會相讓於誰?

江山代有才人出,陳澤青這位九卒軍略第一的軍神親傳也便罷了,田安平畢竟是個瘋子,畢竟被打破金軀玉髓、鎖境十年!

他憑什麼領軍十萬?

但姜望立在軍列之中,只是默默地想——

因為這一句話,狗大戶回頭得哄溫姑娘多久?

以晏撫的性格,即使是對田安平有再多的不滿,也絕不會在這種時候做陷陣先鋒,站出來挑這個理……今天這一句話,很難說其中沒有柳家的原因在。

畢竟這個郡兵左路元帥的位置一坐上去,等到伐夏功成,田安平就不可阻擋了。

田安平走得越高,與之相對的扶風柳氏,就沉得越低。

而環顧此刻,並沒有一個人會為扶風柳氏說話,並沒有一個人會站在田安平對面……

點將臺上的曹皆沒有說話。

點將臺上的前相晏平,也依然在閉目養神。

而田安平只是回過頭來,靜靜地看向晏撫。他的眼神是那麼平靜,可平靜底下,好像隨時要湧出讓人撓破心臟的瘋狂!

這時候,跟在田安平身後走來的田安泰開口道:“軍威在力不在禮,你晏撫難道是如此迂腐之人——”

田安平頭也不回,左手往後一豎,止住了田安泰的發言。

他的親哥哥,就這麼訕訕地閉上了嘴。

而他看著晏撫,收回了他的手。

雙手靜止在身前,兩個鎖住手腕的鎖環之間,長長的鎖鏈倒垂下來。像是一座峽谷,像是永遠都不能夠被跨越的距離。



“我為什麼這副姿態?”

他稍稍歪了一下頭,好像有點好奇,又好像有點想笑。

忽然一抬手!

鎖鏈嘩嘩地響!

附近的幾員武將都下意識地聚集道元,往前踏步,生恐他在萬軍之前忽然發瘋動手。

但他只是把那一對孽鐐,往前抬起來,抬給了晏撫看。

“我怕解下之後——”

他咧嘴道:“不小心嚇死了你。”

晏撫靜靜地看著他,當然並沒有懼意。

然而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縷從心底生出的寒意,感受到了田安平的瘋狂。

人們此時才意識到,這一句“嚇死你”,是以柳家神臨修士柳嘯的精神失常為註腳的,因而的確具備恐怖。

可這是在三軍陣前!

萬眾矚目,曹皆鎮場。

已經身證衍道的一代名相晏平都親自在場的情況下。

他居然敢威脅晏平的嫡孫!

這種氣氛,這種緊張,這種平靜水面下的癲狂暗湧……讓人心慌!

曹皆終於開口:“安泰將軍說得對。”

他的聲音沉穩有力,瞬間將所有讓人不安的氣氛都鎮壓。

“軍威在力不在禮。穿成什麼樣不重要,能不能完成本帥的軍令,才重要。”

“當然晏撫將軍說得也有道理。威儀威儀,為將者也不能完全不顧儀表。”他看向田安平:“田安平,你須注意一些。”

田安平收回了注視晏撫的目光,微微低頭,表示服從:“末將領命。”

田安泰恐怕做夢都想不到,他這種毫無存在感的人,說的話也能被曹皆點名表揚一句。但也實在是因為,另外兩個人,單獨提誰都不好。

曹皆表面上各打五十大板,但也只是看著晏平的面子上,才對晏撫有所寬待。

緊接著便道:“但不管怎麼說,任命已經下了,這就是事實。”

晏撫心中一凜,低頭一禮,退回了軍列中。

如果說關於陳澤青的任命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