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兩百三十一章 一生中遺憾的事情(第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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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孟府走出議事廳,當然也帶上了大門。

門後的氣氛,很快又活躍了起來。

勝利的希望足以撫慰人心。

彷彿戰爭的傷痛現在就已經抹去了,一干文臣武將開始憧憬著擊敗齊軍後的生活。

諸如該怎麼給理國一個教訓,梁國竟敢陳兵威脅,應當如何如何……

乃至於齊軍一路過來,大開方便之門的沿途諸小國,能夠得上巴掌的,必須要狠狠扇幾巴掌才行……

想想確實是挺解氣的。

奚孟府的心情並不沉重。

戰爭的確是迎來了轉機,天下形勢利於夏,他有什麼可沉重的呢?

他只是忽然很想念先帝,在這料峭春寒裡。

先帝在時的夏國,與現在的夏國,已是有太多的不同了……

這三十多年來,每個人都很努力,太后,武王,岷王,自己,乃至於那個脾氣暴躁的老傢伙……

但今時今日他第一次真正意識到,回不去了。

也不是說對哪一個人失望,也不是說對哪一件事不甘。

只是有的人註定無法替代。

是太陽懸空,才有普天朗照。

星星與月亮再努力,懸明燈的光焰再明亮……也終究是大夏帝國的夜晚。

還會有下一個白晝嗎?

奚孟府曾經堅定相信……現在不知道答案。

不知不覺間,已在城中轉悠了許久,活像個孤魂野鬼。

奚孟府搖搖頭,便要回去,但眼角餘光,已經掃到了前面那荷花池中的荷花亭。

瘦亭臨水,孤影自照。

鮮衣華服的岷王正獨坐亭中,靜看水紋——為避嫌疑,他已經很多天沒有參與軍議,也基本不會再去貴邑城那邊。

區區一首閒詩,就逼得岷王都要避嫌,也真是太荒謬。

貴邑城的情報系統真是千瘡百孔,今上也,太自我了些。沒有足夠實力去匹配的自我,往往是一種災難。

奚孟府與岷王本沒有什麼交集,但這會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殿下有心事?”他問道。

虞禮陽抬起眼睛,淡淡地看過來一眼。對眼下人人避之不及的奚孟府,他倒是沒有什麼特殊表現。只道:“與國師一樣,為國事憂心。”

真是唇紅齒白的好相貌,與周邊半開的荷花相映成趣,此身如在畫中。

奚孟府緩步走在石橋上:“景國很快就能騰出手來,殿下可以稍微放下一些憂心了。”

虞禮陽看著他:“那國師為什麼還心神不寧呢?”

奚孟府便停在石橋中段,沒有再往亭內走。靜靜地看了一陣水中的倒影,問道:“殿下認為,齊天子會怎麼選?他會讓曹皆撤軍嗎?”

虞禮陽看似操心,但不很操心地道:“會的吧。牧國之敗,近在眼前。齊國比牧國強得到哪裡去?他憑什麼兩線作戰,挑戰景國?”

“但願如此。”奚孟府說。

他頓了頓,又道:“殿下何等人物,實在不需在意些許流言蜚語。

虞禮陽愣了一下,看著身邊的青荷葉、紅荷花,笑了笑:“我一生浪蕩,有什麼可在意的呢?”

他虞禮陽不在意,可是有的人,需要在意。

有的人一生只求順心意,有的人一生只活一個名。

他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可不能不在乎那人的名聲。

奚孟府這一次沉默了很久。

然後道:“荷花的花季不在春天,我曾經也一度為此遺憾,後來離了船,便不在意這些了。殿下能夠改花期,變時節,偉力近於天成,仍然不免遺憾。所以知山河易改,人心難移……”

“請殿下珍重。”

他最後只說了這麼一句,便轉身離開了這裡。

看著石橋上漸漸遠去的奚孟府的背影,虞禮陽咂摸出了一點了卻身後事的味道。

他是清楚奚孟府做了什麼決定,有了什麼承擔的。

自然也清楚,奚孟府為自己選了一條什麼路。

縱然此前不相熟,無交集。

此刻也不免覺得。

在這個春天才開始瞭解奚孟府,真可以算得上是一個遺憾。

但人生遺憾的事情,不止於荷花。

不止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