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色好(第2頁)
“可憐你年紀輕輕,就遭此厄難,長睡不醒,於此永眠……”重玄勝連聲而嘆:“真是天妒英才!”
哀嘆著,還衝鮑仲清招手:“快來見我兄長最後一面。”
鮑仲清倒很希望這句話是真的。
“咳!”文連牧忍不住提醒道:“太醫令說了,遵公子身體狀態很好,隨時都會醒過來。”
“就算醒過來了,想必也要神志不清,從此瘋瘋傻傻……”重玄勝毫無滯澀地接了下去:“吾兄!果是天道有撼,不使人間圓滿乎?這偌大的家業,單靠我一人——”
溫玉床上,重玄遵的眼皮抬起來,隱約的幻夢感被洗去,顯出一雙雨過天晴的墨瞳。
重玄勝的胖手,不動聲色地抹了過去,將他的眼睛重新合上,還順手釋放了一個安眠咒,嘴裡繼續道:“我一人,也只能勉強承受了。”
“拿開。”重玄遵平淡的聲音,從肥胖的大手下傳出來。
重玄勝毫不尷尬地收了手,一臉驚喜:“兄長,你醒了!?真不枉我拼死拼活,日飛萬里,把你從夏地揹回齊國來!”
重玄遵仍是一動不動,但他靜靜躺在那裡的軀殼,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力量在流淌。
“你揹我回來的?”他問。
“唉,這都是愚弟應該做的。說起來,那時候好幾十萬夏軍攔路,都恨不得將你剝皮抽筋,我豈肯將你相讓?揹著你直往前衝,一雙拳頭,打開萬里遙途……”
“你日飛萬里?”重玄遵又問。
“當然,這是一種相對誇張的表述,事實上沒有這麼多,你理解個大概就好。”重玄勝面不改色:“當時你已經重傷垂死,跟我說了很多的話,不知你還記不記得……”
“我跟你說了什麼?”重玄遵問。
“你果然不記得了!”重玄勝長嘆一聲:“聽愚弟一句勸,你這次的傷非同小可,傷在了腦子。不養個三年五載,是好不利索的。”
重玄遵靜靜地看著他。
重玄勝一臉認真地道:“你當時可傷心了。哭著說你不行,你的路就到此為止了。說什麼希望我能挑起大梁,繼承博望侯爵位……唉!其實我也不願意。兄長你是知道我的,我素來是個淡泊名利的人,對這些爵位啊家主之位啊,毫不關心。但你當時已經奄奄一息,說莪如果不答應,你死不瞑目,我一時心軟……”
“好。”重玄遵忽然道。
“我真怕麻煩,這麼一大摞子事情,可怎麼管?但既然答應你了,總歸不好……欸?”重玄勝說著說著,愣住了。
口若懸河如他,一時竟然詞窮。
重玄遵看著這個難得卡殼的胖子,輕聲笑了:“我想起來,我好像的確說過這樣的話。所以博望侯之爵,是你的了。”
窗外溜進來的陽光,並不比溫玉床的微光更暖。
房間裡除重玄遵之外的三個人,一時都很沉默。
這可是世襲罔替的侯爵!
是大齊帝國今時今日最頂級的名爵。
承襲此位,不僅僅是權力、地位、財富,還意味著更多的、突破至洞真境的可能!
重玄遵就這麼放手了?
還是這麼的隨意,這麼的漫不經心?
沉默蔓延了一陣,重玄勝猛地站起身來,將床邊的椅子撞遠。
“我就當什麼都沒聽到!”
他大步往外走,失態到都忘了跟鮑仲清虛假地招呼一聲。
而房間裡,一時只有重玄遵相當肆意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
“哈哈哈哈……”
人頭攢動時,那歡聲笑語,也如起伏浪濤。
有人登高而呼,有人縱情狂歌。
三百里臨淄巨城,已經全部被喜悅的氣氛所填滿。
幾乎所有酒樓,都大擺流水席,敞開了任人吃喝。幾日歡宴結束後,自有官府的人來付賬。
滿城張燈結綵,光焰直上高天。
更有道術結成的幻境,似仙境在高穹變幻。
人們載歌載舞,美妙的樂聲悠揚。
老百姓扶老攜幼,迎出了城外十里地……
又何止臨淄如此?
北至朱禾、大澤,南至石門、玄沙,西至衡陽、赤尾,東至臨海郡、乃至於決明島!甚至是迷界、甚至是萬妖之門後齊國所據城池,凡紫微中天太皇旗飄揚之地,莫不沐浴在浩蕩國勢中,人人歡慶!
名儒爾奉明撰文曰:“古來聖明者,無過於聖天子;天下善戰者,未有如曹東萊。於是威加八方,縱貫東南,建千秋之業,定萬世之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