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桂臺在高處,石階九百級(第3頁)
重玄勝已經開始說怪話,屈指在旁邊敲了敲。
篤篤。
“有沒有眼力勁?還不給武安侯讓個位置出來?”
他敲的是晏撫身前的地面。
晏公子並不廢話,只拿出一袋元石,往地上一放。
“好嘞!”重玄勝撈起這袋元石,非常靈活地爬起身,給姜望空出座位來。
同時很自然地往後擠:“來兄弟們擠一擠。”
也不管認不認識人家。
也不管擠不擠得下。
李龍川嘖聲連連:“怎麼說也是名門之後,今日為這麼些元石,就點頭哈腰。尊嚴何在?榮譽何在?”
他扭頭看著晏撫:“元石何在?!我這個位置也能讓的,晏賢兄!”
姜望有些好笑地往裡走。
重玄勝本就佔了兩個蒲團的位置,他自己坐著還顯擠,姜望坐下來卻是寬鬆非常,甚至可以伸拳蹬腿。
“你們怎麼突然都對道學感興趣了?”姜望奇怪地問道:“平時也沒看到你們誰喜歡這個啊?”
“你不懂。”擠得別人敢怒不敢言的重玄勝,探頭插了一句嘴:“這門課太大了!”
大?
李龍川亦道:“那一手道術真的是很白。”
白?
姜望是越聽越煳塗。
還是晏賢兄比較正常,雲澹風輕地道:“我喜歡那種‘雖然起伏不定,但是自然而然’的感覺。不突兀,不多餘,又很壯觀。”
“晏兄這番話……頗見哲思!”年輕的武安侯想了想,做出如此評價。
道學是現世任何修行者都不可能繞開的顯學。
道門為超凡之源流,道修為修行之初始。超凡世界的無盡繁華,千家萬流,皆自道門始。
於姜望來說,他曾經很認真地追逐過,現在也更加不會迴避。
他一定會好好地瞭解。
所以進稷下學宮的第一課,就奔著道學來。
噠,噠,噠。
清晰的腳步聲,又踏著石階傳上來。
一個霜冷的高挑美人,走上了石臺,走進石板內圍,頃刻掠走了所有目光。
她窈窕的身外似乎凝著霜,她美麗的眸中好像堆著雪。
她走過來,好像把你的呼吸也踩滅了。
李龍川、晏撫、姜望、重玄勝,全都下意識地站起身。
“姐。”李龍川張了張嘴:“坐這兒。”
李鳳堯霜眸一抬,也不說什麼,自往裡走。
無形的氣場自然迫開一條路。
對於這個女人,你心裡瘋狂地想靠近,可是身體卻會本能地退遠。
她太美又太冷。
她走到近前來,看了姜望一眼。
堂堂大齊帝國新晉武安侯,在學宮裡上課也想要伸拳蹬腿的囂張角色。連忙往左邊挪動,讓出其中一個蒲團來。
也不知怎麼的,他明明現在修為已經超過了對方,卻仍像第一次認識她的時候那樣,很有些緊張。
緊張的也不止是他一人。
李鳳堯坐下來之後,這些個浪蕩臨淄城的狐朋狗友們,才相繼坐下。只是一個個都沒了囂張氣焰。
“今天調息遲了一些,險些就沒位子坐。”李鳳堯語氣平澹地說道:“對這門課,你們倒是都很積極。”
重玄勝胖大的身體直接往後擠。
晏撫的衣角不知怎麼皺得厲害,他皺眉低頭,在那裡一遍一遍地撫平。
李龍川硬著頭皮道:“道門乃超凡源流,不可不多做了解。”
李鳳堯不置可否,側頭瞥了姜望一眼:“你呢?”
好像有一種梅花的香氣飄來。
又好像只是幻覺。
姜望平靜地道:“進稷下學宮的機會來之不易,諸家顯學,我都是要了解一下的。”
“哦,這樣。”李鳳堯點點頭,便不說話了。
她只是坐在姜望和晏撫兩個人中間的蒲團上,整個陰陽魚廣場上的一眾學子,就都莫名其妙地正襟危坐了起來。
人人都變得很嚴肅。
坐在旁邊,姜望能夠隱隱感受到李鳳堯身上的氣息。此時才發現,她已經向神而明之的境界靠近了。比重玄勝等人快了好幾步,不愧是鳳堯姐姐……不愧是把李龍川從小揍到大的女人。
心裡想著有的沒的,但也並未過去多長時間,便又有一位女子,從石板後面走出來……
走到了講臺上。
一身雪色道袍,一副人間絕色。
寬鬆道袍,蓋不住婀娜多姿。
木釵簪發,束不住人物風流。
姜望抬眼的一瞬間,立刻就明白了——
什麼叫“雖然起伏不定,但是自然而然”。
什麼叫“不突兀,不多餘,又很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