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天佑之(第2頁)
趙澈從高空往下看:“怎……怎麼給你?”
他的視線瞬間被抓住,貫穿了空間的距離,立時與卞城王的視線連在一起。
通天宮內,一個身穿黑色官服的恐怖虛影驟然顯化降臨,俯視著趙澈孱弱的神魂。
雖則通天宮的先天壓制,可以叫所有外侵的神魂力量,都被削弱到沉淪於矇昧的安全線以下——所謂的“胎中之迷”,即是如此。歷史上很多試圖奪舍嬰兒的修士,在失去肉身牽引,神魂全部進入通天宮後,十有八九,最後都消解在先天的矇昧中。這種人身對神魂的先天保護,要一直到修士四海貫通,靈識可以干涉現實之後,才會隱去。
但在這種壓制之下,趙澈的神魂仍能感受到那種讓他完全無法反抗的恐怖。
他不敢多想,怕暴露了心思。不敢多說,怕露出了破綻,戰戰兢兢地將秘術奉獻了出來。
那卞城王也並不多言,收起這門秘術,便退出了通天宮。
趙澈都能夠動用的秘術,於姜望沒有半點礙難可言。
在洞悉它的原理之後,如何在不影響巨龜現時狀態的情況下將之啟動,也不是什麼難題。
認真地審視了一遍這個術,確認它不存在問題之後,姜望與尹觀遙遙對視了一眼,便已將此術啟動。
轟隆隆隆!
但見上城最中央的那條大街,竟然從中裂開。
城池的溝壑,一直開到極深的底部,裸露出巨龜的背殼——那是烏青色的、有著許多天然紋路的甲殼。
而其中一塊形如仙女飛天的紋路,混在其間,很不顯眼。
唯獨此刻,在一瞬間鋪滿了光線,才叫人看出它的突兀來,明顯有人為痕跡——也不知就憑佑國這些人,是怎麼做到在這副龜甲上刻印陣紋的。
須知以這龜獸的防禦力,就連午官王也沒能破防。
強光勐地一耀,斂去之後,龜甲上便出現了兩個人。
他們被陣紋的力量送出溝壑外,落在大街上,這道溝壑又緩緩合攏。
現在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這兩個人身上。
其中一個閉目不醒的,自然是蘇沐晴。而另一個在她旁邊打坐的黑鬚中年人,便是曾經的下城二十七城左政、現在的上城名族蘇家家主,蘇沐晴的生父、尹觀的表姑父……蘇全。
驟然被從藏身之地移出,他卻不見驚色。四周都是兇惡的強者,他亦未見不安。想是心中早有無數遍的預演。目光只是一掠,便迅速地定在了尹觀身上,臉上的表情又驚又喜:“小觀!你回來了?!”
尹觀並不理會,只是沉默地看著蘇沐晴的臉。
此時她蜷縮在地上,眼睛閉著,似是睡著了。長長的睫毛如門簾,漂亮的臉蛋上,猶帶一抹憂色,也不知是為誰人牽掛。
“只是睡過去了。”趙澈輕聲解釋道:“她的身體需要靜養,不能受到驚嚇……”
尹觀依然沉默。
蘇全伸出食指,在蘇沐晴的脖頸輕輕一按,她便悠悠醒來。
當她睜開眼睛,在人群裡首先看到的是趙澈。
“澈郎!”她起身便往趙澈的方向跑,但跑不得幾步,便遲疑地停了下來,扭頭看到了尹觀。
那一刻她臉上的表情複雜極了:“表……表哥。”
趙澈飛過來,驟然轉身,張開雙臂,將她護在身後,而直面尹觀。
“這三年來,我們朝夕相處,產生了感情。瞞著父親,我們倆早已私定終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尹觀,我知道你們曾經有過婚約,但你當初一走了之,什麼話也沒有留下,她根本不知道你去哪裡了,是否還活著……這不是沐晴的錯。”
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其聲哀切:“你若要怪,便只怪我一人,不要傷害沐晴!”
蘇沐晴這時候當然也明白髮生了什麼。
她曾經心心念唸的人,面對不公悍然叛國、懷揣仇恨獨自遠走的人……在血與火中走回來了。
這本該是浪漫的傳說,英雄的史詩。但……
她早該預見這一幕的。
從當年曾青身死,尹觀就變了一個人,開始沒日沒夜的修煉。
她早該知道,這個男人有掀翻一切的決意,並有將所有想象實現的才能。
可是為什麼,她沒有等?
她不知道答桉。
三年的時間好短暫。
三年的時間……好漫長。
曾經是有一些誤會,但接觸之後發現,趙澈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蘇家舉家遷入上城,舉目無親。在那些難以適應的日子裡,是誰給了她陪伴?
蘇家在上城遇到的那麼多麻煩,是誰挺身而出,保護了她?
是誰在旁人的嘲笑和冷眼中,站在她身前?
這三年多的時間,一千多個日夜,是誰帶給她歡笑,是誰給予她溫暖,是誰無怨無悔地為她付出?
蘇沐晴繞到趙澈身前,也勇敢地張開了雙臂,淚眼朦朧地看著尹觀:“表哥,我與澈郎是真心相愛……請你不要傷害他!”
她就這樣張開雙臂直面尹觀,她在對抗誰?她在保護誰?
原來……這才是趙澈今日站出來的底氣。
原來……這才是趙澈為自己準備的活命的理由!
不是什麼秘術影響,不是什麼藥物作用,不是那些很容易被揪出來的手段。他是真正用三年多的時間,讓蘇沐晴愛上了他。
甚至於這三年來持續不斷的付出和表演,也讓他分不清自己內心的情感,究竟是真是假。但真假,並不重要。
趙澈跪在原地,涕淚橫流。
“你這傻丫頭,說什麼胡話!”蘇全在這個時候衝上前來,拉扯著蘇沐晴就要往尹觀那邊走:“你心裡一直沒忘了你表哥,怎麼今天昧了心!”
那堅決的架勢,全然不像當初那個恨不得把蘇沐晴打暈了送到相國府的蘇家家主。
他蘇全是最能掂量輕重的人,今時今日何等局勢?怎麼可能還允許蘇沐晴和趙澈在那裡你農我農?
但蘇沐晴死死地抓住趙澈不鬆開,趙澈也環抱著她,哀聲嗚咽。
好一對苦命鴛鴦,情深如此,生死不渝。
泰山王眼神怪異,他萬萬沒有想到,在如秦廣王這樣的狠人身上,還能夠出現這種戲碼。他幾乎想笑,但想笑的衝動,終究沒能戰勝對活下去的渴望,所以忍得很辛苦。
轉輪王目不斜視,正在研究掌心跳躍的咒文,非常專注。
楚江王則是平靜地往前走,聲音幽冷:“頭兒,你先離開吧,這裡交給我處理就行。”
她要怎麼“處理”這一切,答桉顯然是明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