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五十六章 加冕(第2頁)


又談何轉世?

從古至今,轉世重修成功者,只有傳說,未見史載。在極其苛刻的情況下,偶然會有一些近似於轉世的特例見於記載,姑且可以算上。但轉世而成真君者,亙古未有!

那些類似於轉世的例子裡,沒有一個能夠被現世認可,成就神臨的。

如若黃舍利的答桉是真。

如若謝哀的確是轉世而成的真君,這比她在短短三年內,從內府境修到衍道境,或許要更具備突破性的意義!

後者也是非常恐怖的事情,但是從內府到衍道,畢竟是一條切實的路,只是時間上不現實。

而前者……

那最基礎的“一”,是比微塵還要微渺無數倍的存在,如何轉世為另一個自我?

除非……

姜望不由得想到,當初在清江水底的上古魔窟中,若是莊承乾得以成功佔據他的命格,得到這具已經在他潛移默化影響下越來越趨同的身體,那麼外在的表現,也很像是隻存在於設想中的轉世。

莊承乾一生執念所繫,突破不可能,轉世於他親手所建立的國家,一朝頓悟前世記憶,立成當世真人……這樣的故事,或者也能引為傳奇。

不過究其本質,莊承乾從未途經幽冥,也未墜入源池,並未真正面對終極死亡。他是一縷孤魂藏在冥燭裡,偷度漫長年月,那一次就算成功了,也應該是“奪舍”才對。

因為“胎中之迷,先天矇昧”的關係,奪舍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但畢竟有人成功過,莊承乾當初也險些成功,故而倒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但黃舍利,或者說告知黃舍利這個消息的人,難道分不清什麼是奪舍,什麼是轉世嗎?

冬皇成道後,可是登門與荊國龍武大都督鍾璟論過道。

由此事可以延伸出兩點:其一,冬皇的狀態並非見不得人,完全不懼與人交手。其二,荊國方面對冬皇的狀態,自此以後很有發言權。

以黃舍利的身份背景,能夠知道一些內情,也是不足為奇。

只是謝哀究竟有什麼不同?憑什麼能夠成功轉世,完成這種歷史上不曾有人完成的事情?

她的前世又是哪位大人物?

姜望現在真的是非常好奇,在雪國鎖境的那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惜短時間內,他註定得不到答桉。

環顧一週,鬥昭更多的是不耐煩,大概是已經快要按捺不住天驍了,喋喋不休的鐘離炎,實在是欠砍得很。

慕容龍且是慣來的冷酷表情。

黃不東也是一如既往地在犯困。

陳算也不知是不認識謝哀,還是早已知情,此刻也非常平靜。

姜望發現好像就自己表現得最懵懂,有一種舉世皆醒我獨醉的孤獨。因而默默調整了坐姿,給了所有人一個平靜的表情。

這個事情懂得都懂,不懂我也不方便說,總之心照不宣,就是這麼個情況……大約如此。

謝哀今日以真面目出現在神冕佈道大祭司的繼任大典上,自然明白會引起天下怎樣的波瀾,她也當然是做好了準備的。

而雪國作為唯一一個派出衍道真君來草原觀禮的國家,這當中不同尋常的意味,也足夠許多人琢磨。

禮即威,禮即矩。

神冕佈道大祭司繼任典禮,便在繁瑣的儀軌中,一步步往前推進。

神聖的祭樂在蒼穹下回響。

馬頭琴悠揚,壎聲古老而神秘。

兩隊身高體型相同、面容端正、身著白袍的祭司齊步走來,手持幡、旗、鈴、號角等法器各種,以蒼圖神語高唱著祭歌,讓整個大典的氣氛,變得更加肅穆。

那晦澀難懂的語言,彷佛真的具備某種偉力。

使得天空更開闊,陽光更明朗,每個人都好像沐浴在燦爛的世界裡,一時忘憂。

一頭高有數十丈的白牛,就在這個時候緩緩走來。

本該地動山搖,它卻踏地無聲。姿態輕盈,優美得好似舞蹈。

牛背上鋪著華麗的毯子,構圖大約是貴不可言的神宮。今日的主角塗扈,頭戴金冕,身披祭袍,就盤膝坐在毯子上。像將軍坐在他的城樓。

所有人都注視著他,此刻他的面容,好像隱在神光裡。他的身軀,好像與神輝統一。

覆蓋整個神光壇的偉大神力,隱隱有一種雀躍的感覺,顯得靈動而溫暖。

偉大神靈之神恩之神威,於世間自有代行者,此等權柄,期待切實的迴歸。

氣息強大的巨型白牛,慢慢走到祭臺近前,它的眼睛是霧白色,像是神靈的窗。它並不仰頭,但是和著那祭歌,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哞叫。

此聲悠遠似無垠,與祭歌混同一處,是如此的和諧。好像祭歌頌唱許久,等的便是這一聲牛哞,又好像這一聲牛哞,就是對祭歌的總結,也是對世間一切的總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