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一百二十三章 此劍起自野人林


越國東邊的無名山谷,已經徹底被夷平。

此處空間薄弱,地坑極深,元氣異常混亂。

交戰雙方所保持的“悄無聲息、速戰速決”的默契,終於是被無法再控制的力量所撞破。

那電閃雷鳴、天明天暗的恐怖天象,也再無遮掩地裸露在世間。雖百里之外,亦清晰可見。

須臾,一道白虹徑往東去,一道黑影折向西邊。

從“這廝不過隨手可滅”,到“此人極度危險”,為禍天下的無生教祖和初披人衣的山海怪物,終於是再一次達成了共識。

於是一個向東,一個向西,各自撤離。

……

晴空朗朗,一道白虹穿雲而過。

雲海無聲無息地吞噬了虹光,而有一粒白色的骨種落地,化出無生教祖張臨川的身影。

此刻的他形容狼狽,再無半點從容氣度。

右耳連帶小半邊頭皮,都已經被削掉了,血雖然早已止住,青筋紅血白骨赤肉卻是絞成了一個整齊的切面,瞧來十分可怖。

他的左手,也被生生切斷了三指!

在把越國規劃進本軀渡劫的目標之一時,越國國主文景琇和隱相高政,是他唯二預期的危險,最多就是加一個暮鼓書院有可能的及時干預。他是怎麼也想不到,越國一個普普通通的神臨修士,竟然有如此實力。



他雖然是被重玄褚良這等道途恐怖的強大真人,以有心算無心,斬落了境界。但自問橫掃神臨修士應該不成問題。

面對普通的神臨修士,不說是如殺雞一般,也不存在太大的挑戰。就算張巡那樣的強神臨,他也可以無損殺之。

在這第四劫中。他謹慎小心,挑選了最是恰當的目標,避開了越國境內有可能的危險。利用現世縫隙,斬斷了被越國隱相高政追蹤的可能。卻在與革蜚的捉對廝殺中,並未佔到什麼便宜……

他以曾經登臨真神的眼界,以近乎完美的白骨聖軀,以一身變幻莫測的玄法神術,竟然未能如預期一般輕鬆斬殺對手。

反倒是頻頻受創。

以三根手指、一隻耳朵、小半邊頭皮為代價,也只是扯掉了革蜚的一條胳膊。

雙方打到後面,根本無法控制戰鬥烈度,什麼禁制都被打破。

他的身份畢竟見不得光,不能久戰,不能被任何正道強者注意到。見禁聲禁影之界已被轟碎,便發起最後一波攻勢,覷機離開——

恰好那革蜚也是如此作想,如此設計。

他一生獨行,從不與人交心,但第一次在革蜚這個人身上,嗅到了“同類”的氣息。

他們同樣冷酷無情。但他的無情,是滅情絕性,心中唯道。革蜚的無情,是獸性佔據一切,而道為本欲所求。

他們路不同,但表徵相似,終點相近。

張臨川隱約猜測到,此革蜚並非彼革蜚,就如他以七魄替命,替換了本軀之外的六個身份一般。

曾經的革蜚若是真有這般本事,何至於在觀河臺黯淡無光,在山海境無功而返?

現在這個革蜚卻是勝過張巡良多!

他猜想現在這個革蜚的真實身份,同樣見不得光。不然的話,革蜚何以默契地與他在廝殺中保持安靜,又何以在展露真實力量、打破了封禁之後,也選擇匆匆離去呢?

不過現在他也沒什麼探究的心思。

不是說近於同類的感覺會讓他有什麼親近心理,有機會的話他一定會把革蜚碾碎,把此人的秘密一點一點地敲出來,而且他也相信自己能夠做到。但那需要更多的時間來佈局,且不會是現在。

現今六劫同渡,每一個身份都在直面生死,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浪費。

現世廣闊,隱秘甚多。

他張臨川自不是絕無僅有。

對於越國的這一趟,除了說一句運氣不好,他也沒什麼可講。

栽了跟頭,他認,然後繼續往前走。

就像在楓林城,白骨道的計劃失敗,他轉而謀聖軀。在鹿霜郡,雷佔乾的身份被抹掉,他轉而謀惡種。在前日,無生教一夜覆滅,他轉而走九劫!

路是人走出來的。

此生沒有窮途。

管它天意如何!

遠遠地離開了戰場,再一次隔絕卦算、隱匿了蹤跡後,他也再一次開始籌算本軀之劫。

真正的強者,要冷靜地對待生死,但決不可以輕視生死。

六身同渡生死劫,為每一個身份所設計的劫難,都是切合彼身情況的最佳選擇,都是已經在過往的時間裡,不知籌算過多少次。

當然不是分心六命。每一魄都繼承了本軀的智慧,與新的身份相合,擁有獨立思考的能力。只是都為他所主導罷了。

不過他也常常以主念降臨副身,以此調動更多的力量,幫助副身更好的發展。

他的每一個身份,都以最大的苦心經營過。由此身所發源的一切可能,全都爛熟於心。對於未來的演變,也不知規劃過多少回。故而才能在這一次時間這麼緊張的情況下,迅速制定並發動一個個計劃。

其中本軀所受束縛最少、能夠發揮的自身實力最多,也由此失去了“身份”所帶來的便利。在失去無生教之後,尤其需要用一雙肉眼去窺探迷霧,需要以血肉之軀去試探危險,同時也需要更多的隨機應變。

所以在本軀所渡之劫裡,他所費苦功其實最多。

對於本軀所渡的第四劫,越國本來是最好的選擇,可惜天不假人意,終不能事事順利……那已是另一頭惡獸所圈定的地盤。

他漫不經心地想著,在展開下一步動作的同時,或許也可以順手給暮鼓書院遞一封匿名舉報信。

就舉報革蜚這廝不是人!說他是魔,是妖,逼這廝想辦法證明自己。

當然這並沒有什麼大的作用。

從革蜚的表現來看,他很顯然已經贏得了高政的支持。

只要越國不覺得革蜚有問題,誰去找問題都沒意義。

但以此噁心革蜚一下,破壞一下革蜚的心情,遲緩一下革蜚的發展速度,暴露革蜚更多的信息……也好方便下一回的交鋒。

他並沒有什麼好奇的心思,但直覺告訴他,革蜚背後的秘密,非同小可。這個世界有太多可能,太多機會,留待以後慢慢發掘便是。

前提是這一次他能夠成功完成九劫,重新打開局面。不然現世都很難再待下去,什麼隱秘都與他無關。

下一步該去哪裡?

南斗殿?

劍閣?

剛剛失去了血河真君霍士及的血河宗?

又或者,殺個回馬槍,去把宋國那個叫辰巳午的做掉?在丹國聚集了那麼多強者的情況下,於宋國攪風攪雨,想想都危險得可怕,必定是一場完美的殺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