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五十六章 春寒抱松(第3頁)

 怎麼他竟然被割了腦袋?

 緝刑司的修士回答道:“傅抱松裡通外賊,敗壞朝綱,貪汙腐敗,魚肉百姓,結黨營私排除異己——”

 祝唯我看著他:“你既然認得我,就說點實際的。”

 這名緝刑司修士咬了咬牙,最後道:“國相下野、大將軍去職、水君退位,啟明新政被全面廢除,傅抱松在朝堂上堅決反對,認為不能全盤否定改革。並稱啟明新黨雖然在政治上失敗,但在民生頗有建樹,啟明新政的功過應該六四來分,他們對國家的貢獻不能被徹底抹去。元老會幾次要求他改口認錯,他就是不改……他是作為啟明惡政的罪魁禍首被處斬的。”

 祝唯我一時不知何言。

 政治鬥爭是殘酷的,生死都是常態。但眼下這番情景,不免有些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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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主導啟明新政的人,因為跟姜望的關係,安然走出國境。姜望本人甚至都不知道這個事情——這段時間姜望又去妖族尋真妖麻煩去了,無法通過太虛幻境聯繫。所以祝唯我才親自飛來。

 而一個真正擁有獨立判斷、始終清醒自制、始終堅守原則的監國使,卻被戮首於市。

 當初他跟姜望討論過莊國國政,姜望對傅抱松讚不絕口,認為監國使實在是一個恰當的官職、很能體現傅抱松的價值,他也深以為然。

 如今卻物是人歿。

 傅抱松這樣的人,天然的不太讓人親近。可是這樣的人死了,即便祝唯我這樣眼高於頂的人,也難免感懷。

 “祝大人?”見祝唯我久久不言,那緝刑司修士小聲提醒。

 祝唯我回過神來:“我已經不在莊國,不必尊我為大人。”

 緝刑司修士道:“您在我心中,永遠是國之天驕。當年您在三國之會上——”

 “好了好了,往事不必再提。我要走了。”祝唯我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有機會的話,你也走吧。”

 俱往矣。

 這名緝刑司修士抬起頭來,祝唯我那驕傲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他回過頭,正看到熙攘的人群,從斬首的菜市退出來,一個個興高采烈,彷彿打了勝仗一般。

 他們歡呼,他們大笑,他們眉飛色舞。

 “國賊已除!”

 “哈哈哈,我早知傅抱松不是個好東西,整天裝腔拿調!”

 “他小時候還偷過鄰居家的針呢,現在還標榜正人君子,你說好不好笑?”

 “啊?還有此事?可有證據?”

 “這種事情哪有什麼證據,都多少年過去了。但這是我朋友說的,那還能有假嗎?”

 “真看不出來啊,他平日裝得可真像個樣!”

 “此賊死在今日,天下有救了!”

 當然也有人為傅抱松而悲,畢竟這些年來傅抱松做了許多實事。但為之悲泣者,都躲在自己家裡,不敢表露出來。

 看著湧動的人潮撲面而來,這名普通的緝刑司修士,忽然覺得有點冷,裹緊了身上的官服。

 ……

 ……

 道歷三九二八年的春天,對越國來說,實在有些難熬。

 隱相高政死在錢塘江堤,連屍骨都沒有留下來。

 雖說隱相早就不問國事,雖說國君最近勤巡諸府,雖說越廷上下都在努力安撫人心,雖說國家減稅又貼銀……

 人們還是有一種失去了主心骨的惶然。

 被折斷的那一把老骨頭,是越國的脊樑。

 白玉瑕就是在這樣一種人心惶惶的氣氛裡,歸來故國。

 今日之琅琊城,還似舊時。

 自從革蜚瘋掉,自從白玉瑕回來探了一次親,琅琊城便潛移默化地迴歸舊時——白家說了算的舊時。

 白玉瑕是何等聰明人,看到街面上昂首挺胸的白氏子弟便皺眉。但什麼也沒說,自顧回了老宅。

 他接到一封信,是母親寫給他,信上只說“念兒速歸”。他便放下白玉京酒樓裡的賬本,萬里歸來。

 行到堂中,看到母親出來迎,果然也看到母親抱歉的眼神。

 “我兒。天家前些天請娘入宮赴宴,第二日國相便登門……娘畢竟與天家有血緣。”

 白玉瑕笑著拉住母親的手:“正好兒子也想念您,看到您氣色還好,兒子很是歡喜。”

 他坐下來,又笑問:“國相預備今日何時登門?”

 文娟英笑著打了他一下:“還說你心裡沒怨氣,國相定力豈有如此差?”

 話音方落,門子便進來請示:“國相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