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七十七章 鏡湖司南(第2頁)

    現世仍然流動,不會因為他的離去而終止。

    姜望用認真的觀察,為自己補充知見。在走廊裡慢慢踱步,又隨意抬起一根手指,輕輕抹過牆壁上的銘文。

    確認這些銘文的作用都非常單一,並不涉及此地根本。

    有價值的信息就這麼多了。

    姜真人也沒有什麼波瀾,隨手推開了旁邊的房門。

    他知道有人在等他,但他手中有劍,他面對一切。

    這是個四四方方的狹窄房間,四面牆壁都是粉刷的白。

    房間一覽無遺,沒有任何裝飾,甚至連床鋪都沒有——當然裡面也沒有人。

    但是可以捕捉到人氣。

    這說明至少在之前的某段時間裡,這裡有過住客。只是後來因為某種原因消失了。

    這份人氣是陌生的,姜望確定自己以前沒有接觸過。

    他更確定,在今夜等自己的人,跟曾經住在這個房間裡的人,並不是同一個人。因為這份“人氣”,夠兇卻不夠強。

    至少不夠站在他面前。

    姜真人立足空空蕩蕩的走廊,看著空空如也的房間,按劍不語,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或許過了很久,也或許是在他注視的這一刻——時間畢竟在此處失去了度量——在正對著房門的靠牆的位置,有一段一段的黑色線條,就這麼突兀地出現了。像是被誰用筆畫上去。

    這讓人有一種身在畫中,面對未知注視的恐怖感受。

    姜望好整以暇地注視著線條的變化。

    凌亂的線條交錯成一張靠椅,這椅子給人的感受實在怪異,有一種毫無邏輯的衝突感,令人見而煩悶。但細究其脈絡,又編織得十分精巧,體現了驚人的算度——若把這黑色的單薄線條視為藤條,一切或許就變得合理了。

    繼而有點點微光,自那牆壁的白裡泛出,凝聚在座椅之上,顯化出一個人形。

    一位面容端麗、星光沐鬢的女冠,靜靜地坐在那裡。

    姜望當然不去測算那張椅子的規律,他只看著椅子上的女人。

    他從來沒有真正見過這個女人,但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誰。

    他沒有立即拔劍,因為他知道,這位女冠並不在眼前。

    天下有司南者,南斗殿也!

    太有意思了。

    “宋真君親入隕仙林,已經幾個月過去……”姜望看著這個借越國棋盤落子的女人,開口道:“看來她並沒有找到你們。”

    坐在房間裡的這個女冠,正是天下真人算力第一,南斗天機任秋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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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非常平靜,為這一局她已經準備了很久,該算的事前就已經算過,現在只等結果。

    終於與現世第一天驕見面了!

    任秋離淡聲說道:“多虧了隕仙林的複雜兇險,以及楚國事務繁多、鬥氏沒有挑大樑的人才。當然我也藏得很辛苦。”

    隕仙林是聖者命化之地,連諸聖都隕落其間,自然真君也不能橫趟。甚至真君在其間探索,也算冒險。宋菩提要想在隕仙林裡抓到人,需要的是運氣,倒跟實力無關。鬥昭出事,鬥氏正是需要支撐的時候,宋菩提這樣的真君,沒辦法把時間全都丟進隕仙林裡。就像當初伍照昌也是進隕仙林找了一段時間,一無所獲,只能抱憾退出。

    說句不該說的,若是宋菩提也在隕仙林出了什麼意外,輝煌了三千年的鬥氏,恐怕要成為第一個被除名的享國世家。

    姜望能夠理解這些,但他只是道:“既然是我先見到天機真人,不知閣下能否回答我一個問題,我想問你們很久了——鬥昭真的死了嗎?”

    任秋離的眸光本如止水,但這刻動了一下,忍不住抬眼看著姜望,彷彿再一次認識他:“我沒想到你在這樣的處境裡,竟然並不關心自己。第一個問題是問鬥昭。”

    “我有什麼好關心的?”姜望輕描淡寫地道:“我的對手是你。”

    這真是巨大的輕蔑!

    但他的態度並不居高臨下,而是……理所當然。

    南域的實權人物都知道。任秋離早年受了致死之傷,後來雖然用特殊辦法活下來了,卻也付出巨大代價,導致本源有缺,幾乎沒有衍道的可能。

    之所以說“幾乎”,是因為修行路上,本就是不斷創造奇蹟的征程。沒有斬破“不可能”的決心,也不必逆天爭命。

    任秋離從未放棄,儘管她從來沒有看到希望。這一路走來,其他頂級真人都是為絕巔做鋪墊,眺望超脫,她是沒有選擇,只可在洞真境界不斷探索。

    她在洞真境界不能臻於極致的戰力,也是因為這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