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二十四章 願為天下鎮(第2頁)

 

“走吧!”

 

他病瘦的身體裹著不甚合身的道服,就這樣折轉過去:“熬過這個冬天,種子還會再發芽。”

 

“咳!咳咳!”

 

……

 

……

 

千萬水峰並舉,像恐怖巨獸探出的一隻只大手。

 

但無論向左向右,都不能抓到什麼。

 

姜望和獼知本是今日天道深海里唯二的潛游者,也是海難中各自逃命的倖存者。

 

方向不同,心境也不同。

 

獼知本逃離天道深海,跳回了天獄囚籠。姜望逃離天道深海,又要面對現世那一局——

 

觀河臺上那麼多大人物,都在等他釣回什麼。

 

他若空竿回去,將為笑柄,也將徹底失去在水族事務上發聲的分量。因為他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無法為水族做些什麼。時間給了,機會給了,他沒有把握住。

 

這是一場豪賭,開始和過程都只有他自己清楚,唯獨結果,須為天下知,也要被天下檢驗。

 

即將跳出天道深海的時候,姜望在茫茫無際的時空裡回頭。

 

他看到海嘯肆虐的天海底部,動盪不寧的波瀾深處,有一個個隱約的黑點浮現——正以恐怖的高速掠向海面!

 

姜望輕輕一抬腳,便離開了此間,再不回頭。

 

在天道深海里呆久了,就會成為天道之力無法消解的“石頭”。

 

那些永淪天道深海的存在,便會逐漸湧現。

 

那才是真正的危險。

 

那也是天道深海自淨的一種方式。

 

獼知本潛游天海時所苦心避開的,正是這些存在。

 

姜望每次匆匆來去,也是有所警知——但今日確實是第一次看到。

 

卻也不重要了。

 

天海回身,已在觀河臺。

 

從驚濤駭浪的天道深海,回到暗流湧動的觀河臺。姜望不得不承認,還是這裡更激烈一些。

 

說到底,這一次的天海之行是早有準備,按部就班,說是冒險,也只是拿自己的性命去搏。

 

觀河臺上,卻是牽繫千萬水族的性命。

 

他尤其的如履薄冰,不敢行差踏錯。

 

今歸也!

 

一步涉海,回首觀河。一切都如故。

 

姜望劍在鞘中,先看福允欽——尚有氣在。

 

“來去不過一刻。姜真君說去釣魚,結果去了天海。不知所為何事?”應江鴻按劍在彼,靜看姜望。

 

驚陸執,退麒觀應,爭殺獼知本,說來過程複雜,其實也流光過隙,發生得十分迅疾。

 

天道海嘯已經掀起,天海動盪不休,似他這等強者,自然有所察覺。

 

他知道姜望涉海而走,必要所謀。他只是不明白,在這麼關鍵的場合,姜望把所有人都晾在這裡,特意跑這一趟,竟是為了什麼。明天去不得?後天去不得?

 

但嘴裡爭鋒相對,手上劍拔弩張。

 

他還是等足了這一刻鐘。

 

當然不是因為他對姜望有多麼喜愛,而是因為姜望後來的發言,是景國想言而不便言,符合景國所期待的事態發展。

 

長河龍君敖舒意的反叛,是自烈山人皇時代埋下的裂隙,在數十萬年的歷史裡積重難返。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怎能說是祂今天被景天子逼反呢?

 

有些人真是其心可誅。

 

當今景天子掌權才多少年,於敖舒意的漫長生命,連個漣漪都算不上!

 

姜望的分寸掌握得很好,他要看看,是不是從頭到尾都能掌握得這麼好。

 

與之相對的是,許妄就一直要推動大會進程,不肯等姜望回來。

 

這位大秦貞侯,嘴裡把姜望誇成了花,說這位年少英雄,怎麼為人族宏威,這時又去天外鏖戰,實在勞苦……但話裡話外都是說,且讓姜望去忙姜望的,不必讓這麼多人等姜望一個人。

 

應江鴻這個與姜望相對拔劍的,則是把姜望一頓貶低,最後還放下狠話——

 

“小兒輩輕狂傲慢,不識大局,非得狠狠碰壁不可。今日便等他一等,且看他有什麼花樣!”

 

於是就等到了現在。

 

姜望自天海仗劍歸來,不曾帶來半點天海的漣漪,仍然十分沉靜。先是對應江鴻深深一禮:“以中央之尊,天師之貴,而能不計前嫌,靜候姜望這一刻。姜某誠知上國之重也!”

 

又團手對臺下一拜:“姜某任性躍天海,有勞諸位久候!”

 

臺下都說無妨。

 

以姜望今時今日的貢獻和地位,實在地說,等也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