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三十八章 三月三(第2頁)

 

遇到原天神,是意外之喜。

 

原天神現在的狀態很有問題!

 

這是巨大的機會!但有沒有可能,是祂在釣魚?

 

耳中已聽得天人法相淡漠的聲音:“下一個。”

 

體會著這位姜叔叔對自己的關懷,鮑玄鏡乖乖地坐下了。

 

熊度起身。

 

雄闊巍峨的天宮,一個站著的小小的身影坐下。

 

逼仄昏暗的囚室中,一個坐著的挺拔的身影起身。

 

這是酆都鬼獄,大楚皇子熊度,被革去尊名,囚身在此,已經十三年。

 

事先誰也沒有料想過,道歷三九一七年的秦楚河谷之戰,竟成為熊度失勢的節點。曾經那受寵,朝野之間呼聲無二,一朝忤逆君上,頃刻即為階下囚。

 

但更讓人沒能意想的是,熊度囚於鬼獄,聲望卻與日俱增。

 

在泱泱大楚,沒有無根青萍。

 

一個權力結構極其穩固、階層牢不可破的國家,名不會掌於失勢之人。

 

因為“名”即“力”。

 

慢慢很多人也就意識到了一熊度既未失名,自未失勢。

 

只是這位深得朝野愛戴的皇子,被囚鎖在鬼獄深處,有那想要燒冷灶的,卻也燒不著。只是奏請天子釋放熊度的奏摺,每日俱增。

 

到了最近幾年,更似雪花片,紛飛不停歇。

 

就在這一天。道歷三九三零年,三月初三。

 

三月三是求子的節日,據說上古人皇有熊氏,便誕生於這一天。所以有俗語說“三月三,生軒轅”。

 

在這一天祈求上蒼,能夠誕得麟兒。

 

這一天是朝聞道天宮開啟的日子。

 

也是在這一天,楚廷內相奉旨而至,推開了鬼獄之門!

 

天光透進一隙,在沉重的吱呀聲,迅速擴大。

 

光千變萬化,陰影決定光的形狀。此時便由一支刺槍,變成一柄扇。

 

熊度身著囚服揹負雙手,靜靜地站在囚門前。

 

未有簪發,未有梳洗,未有金玉加身。往日憊賴的神情只是稍稍斂去,今日只是不言語,便自有一股高不可攀的貴態,彷彿立於群山之巔!

 

那一路鋪到他身前的天光,便成為階梯。從這個國家最深陷的地方,通往這個國家最榮耀的地方,囚室的稻草如有靈性一般,自動歸於牆角。

 

整整齊齊地立著,一霎風吹過,竟然復生為稻穗,如在田壟間一一當然稻穗飽滿則低頭,一時拜於上貴者。

 

“茲有皇子,生於雲臺。”

 

“憂思為國,忠意不改。”

 

“苦心九丘,坐囚十載。”

 

“德鑑民心,年月行滿。”

 

“秉性溫良謙和恭讓。”

 

“復其尊名,還宮泰安!”

 

楚廷內相宋旻,雙手捧著聖旨,一步一句,其聲朗朗,其步厚重。從推開的鬼獄大門,一步步走進鬼獄深處,最終來到熊度的門前。

 

一直跟在他旁邊的酆都尹,像是他身後展開的黑幡,就這一路飄過來。

 

此時悄然往前一步,將牢門打開。

 

宋旻與熊度之間,就此並無阻隔。

 

華麗官服在牢房外,麻布囚服在牢房內。內外之隔,原來從不堅牢。

 

宋旻將雙手高抬,整個人幅度誇張地彎曲:“奉皇帝命,迎殿下回宮!殿下,您這些年月,辛苦了!”

 

除他之外所有的太監、宮衛,都在鬼獄外等候。因為鬼獄是這樣嚴格的地方,即便為帝宣旨,也不是誰都能進來。

 

熊度出生在雲夢澤,出生之時,祥雲在天,幻聚成臺。他在鬼獄中多年,倒也不只是天天跟獄中囚徒們閒聊而已。

 

讀書著作並未有閒,還親筆為儒家經典九丘作注此舉被很多人視為他對書山的親善。

 

皇帝放他出獄,但並不說他無罪,也不說他贖夠了罪只說“年月滿”。

 

但當初將他丟進酆都鬼獄,可不曾說過年月。很多人都以為是關到死,才沒有想到熊度復起的可能。

 

顧蚩雙手平伸,無聲地捧出一套禮服。

 

往日他雖掌鬼獄,對熊度卻不假辭色。今日不發一言,但已極卑極敬。

 

瞧來是前倨後恭,但兩般都是馬屁的功夫。

 

熊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在心給了個善揣天心的評價。但並不接那套禮服。

 

“皇尊之貴豈在於儀服?”他邁步走出牢房,隨手抓起那捲聖旨,與宋旻錯身而走。便以這聖旨卷軸為鞭,指向對面囚室:“此間囚室,是我好友,法師梵師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