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四十八章 鏡世(第2頁)

“天子沒見你吧?”陳澤青又道。

要是真我法身在這裡,不知得多尷尬。仙龍法相就不一樣了,只要板著臉就可以。

他板著臉,輕輕地挑眉:“你怎麼知道?”

陳澤青悠然道:“你知道遊家嗎?”

仙龍法相不動聲色:“奉天府名門,泰平遊氏?”

陳澤青一聽他這麼說,便知他已和遊氏有過交集。姜真君實在不像是會關心景國內部事務的人,尤其遊氏這種已經衰落的名門,如非特別關注過,很難有印象。若只是聽人提及過,那又不必表現的這樣若無其事。

再聯想到都城巡檢府當年突然把地獄無門的相關情報抹去——這隻能是天子授意——不難判斷這交集是何時產生。

遊氏滅門案,另有隱情?

但他只是平靜地坐在那裡,好像一無所覺:“泰平遊氏,算是景國最有天賦的家族,天驕輩出,家族情況也非常複雜。在昆吾山約戰凰唯真的南天師遊玉珩,是堅定不移的帝黨。沉寂數百年之後,崛起的中州第一遊欽緒,卻是站在玉京山那邊的人。等到成名於黃河之會的遊驚龍,則又是帝黨。”

仙龍法相若有所思。

遊驚龍這個名字,觸動了他的心情。遊缺借地獄無門之手,假死脫身,不知現今在做什麼呢?

陳澤青以為他已經懂了,遂不言語。

巷子裡的沉默,就這樣延續了一陣。

仙龍法相忍不住道:“你突然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陳澤青還算平靜:“我是想說,景國內部的情況非常複雜,從泰平遊氏可見一斑。姜真君急著去見天子,跟景國現在的行動也有關吧?若只是問候天子,不至於連這場戰鬥都等不得。天子不見你,或許是要告訴你——這是一灘渾水,你不要蹚。”

他索性把話說得更直白一點:“家師雖然挑戰大羅掌教,很見氣勢。夷吾卻是真正的禁了足的。”

姜望道:“你早這麼說,我不早就明白了嗎?”

陳澤青笑了笑:“姜真君不怎麼關心這些小事,難免疏漏。就算我不跟你說,博望侯也會跟你說的。”

姜望心想,稍後若是有暇,倒是可以跟勝哥兒分析分析,免得他總小眼睛瞧不起人。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你現在是坐鎮朝聞道天宮,傳道天下的大人物了。”陳澤青似解釋,又似寬慰:“天子不想對你呼來喝去,磨損了你的威嚴。可天子當國,也沒辦法對你太過親近。現在不見你,又何嘗不是一種親近?”

仙龍法相沉默半晌:“你們這些聰明人,總是想得很多。”

他只是想見天子,便去見了,沒有想過是否要注意什麼影響。

陳澤青道:“你只是太天才,也太強了。可以不用想很多。”

仙龍法相想了想,說道:“我覺得他老人家未見得想了那麼多,說不定只是在生我的氣。”

陳澤青決定還是關注元帥府里正在進行的戰鬥,他問:“你覺得誰會贏?”

“自然是向前!”姜望說。

陳澤青嘆了一口氣:“我很遺憾,你並不客觀。”

“你能客觀?”姜望反問。

陳澤青一臉的認真:“夷吾有九成勝算。”

姜望斬釘截鐵:“總勝算是一百成!”

兩個人都笑了。

陳澤青想了想,又道:“無論最後是誰出手,都不要說對方來過。”

雖說姜夢熊是他們的師父,但姜夢熊實在是太忙了。幾個師弟的藝業,很多時候都是他在教導。常年給師弟們擦屁股,也讓他養成了大家長般的習慣,總是有操不完的心。

姜望推著他往前走了兩步,讓他追上墜落的夕陽:“我懂!”

……

……

人是追不上夕陽的。

尤其是在現世。

它不是具體的某一顆星辰,而是諸天萬界光照的概念。

它不曾被誰所獨有。只予你一時的溫暖,卻留下永遠的懷念。

素衣疾飛的女尼,就這樣停了下來。

當然,逼停她的並不是無望追及的熔金的夕陽,而是夕陽下大袖飄飄、身著道官之服的傅東敘。

鏡世臺臺首。

“想必我不用再介紹自己。”傅東敘行了個道禮,姿態溫雅。

玉真還以佛禮:“既然是鏡世臺臺首當面,想來玉真也不用再自我介紹。”

“玉真師太。”傅東敘笑了笑:“你暫時不能回去。找個地方坐坐,如何?”

“好啊。”玉真停於雲中,俯瞰山河:“前面不遠就是星月原,我聽說白玉京酒樓有六國風味,天下名酒。就去那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