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龍抱夢【完】(第3頁)

 風帶來了不明的聲響，喻言繞過已和土丘融為一體的殘垣斷壁，走到了一處凹陷的地方。

 這看起來像是一個池塘，邊上有一塊看不出是什麼樹的枯骸，塘中落著厚厚的枯枝敗葉。

 他垂著眼看著身形變小盤在落葉中的白龍，後者睜著眼看著他，長久的靜默後，喻言無奈道：“觀月，你這是幹什麼？”

 觀月受傷嚴重，傷及了他的本源，喻言沒有為他治療的本事，原本還想帶他去異事局問問，能不能替他治療一下。

 那個雕像就被他牢牢護在身軀下，染上了他身上流出來的血，又被白龍胡亂擦拭，變得一片狼藉。

 喻言蹲下來：“你這就準備在這裡自暴自棄嗎？嚴清城隍要是知道了，還不氣得抽你。”

 觀月呼吸聲粗重，雙眼動也不動的盯著喻言，像是在看他，又像是穿過了他在看誰。

 喻言回頭望了一眼，身後什麼都沒有了，這處應該就是在幻境中出現過的那座木質建築所在，他又看了一眼旁邊那枯死的樹樁，這是那棵桃花樹。

 ——不觀桃花雪，卻說風月夢。

 觀月說他的名字以此而來，喻言也不知道心裡什麼感受，各種難言的滋味交纏在一起，讓他最後也只能嘆息一聲。

 神力從他的身體中散發至周圍，被山泥覆蓋的地磚重又出現，陌生又熟悉的城隍廟重新出現在夜色下，屋中有明亮的燭火透過紙船照射出來，四處的雜草消失不見，一道籬笆圍出了一塊小小的地，其中開著拳頭大小的花朵。

 池塘重新注入了冰涼清澈的水，大小差不多的石頭圍在岸邊，水面倒映出佈滿星光的天空和盛放的桃花樹，一片片桃花飄落下來。

 一切彷彿都沒有變化，如夢如影。

 沈在池塘底部的觀月半抬起了頭去看，隔著水，所有的一切都影影綽綽，一點都不真實。

 他聽到喻言的聲音在他的耳畔響起：

 “你要好好活著，別辜負了……”

 別辜負了什麼？

 透過層層水波，他看到岸邊的人影如風一般消散了，又一道更為熟悉的身影走到了近前，觀月靜靜看著。

 那人像是知道他躲在下面，故意將一顆石子拋入池塘中，攪混了水面，月影擁著花瓣，搖曳不止。

 觀月身軀抽搐了一下，他以為自己會哭，但他的眼淚早就在百年前流盡了，雙眼痠脹得讓他忍不住閉上了眼。

 那熱烈綻放的桃花樹猶如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在黑夜中奪人眼球。

 他抱緊了懷裡的玉像，沒有靠近，也沒有打破。

 他可以給自己最後一次做夢的任性。

 ……

 『觀月，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來我的身邊，做我的護身官。』

 『要的。』

 隨著時光的流逝，桃花火燃盡了，玉像破碎了，落了百年塵埃的枯竭池塘中，只剩下一頭盤繞孤獨的白龍，它空洞的雙眼注視著岸邊開始腐朽的竹椅。

 在被世人遺忘的角落裡，守著不可挽回的過去。

 百年。

 千年。

 不覆輪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