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晏齋 作品

17、第 17 章

    鳳杞跌跌撞撞回到東宮。
 



    這是他入主東宮的第一天,這裡的一切都很陌生,然而也只有這裡可以讓他避世。
 



    被寒意濃濃的秋風一吹,他的酒醒了大半,剛剛那些恃酒逞勇的舉動讓他非常後怕,以及回顧起來,突然覺得羞憤難當——堂堂太子,第一次放膽開口,卻是為了搶一名官伎,只怕這會成為他永恆的汙點,被史官們記錄下來,被民間流傳開來,被任何時候那些臺諫的官員拿出來指責他、羞辱他,讓他一輩子為這件醜事抬不起頭來。
 



    但他低頭看懷裡的女子時,那羞憤感又在秋風裡飄散了。
 



    他低聲安慰道:“娉娉,你莫怕。”
 



    何娉娉低聲說:“我不怕。可你……”
 



    鳳杞又說:“我不後悔,真的。他們是禽獸,心狠手辣呀。幸而你得以脫身,我也算值了。”
 



    何娉娉的淚水滾熱的,浸溼了他胸前的衣服,她哽咽著說:“太子,我不知道怎麼謝你!”
 



    到了屋子裡,伺候太子起居的女官和宮人恭立在那兒,冷眼看著她們的新主人和一個低賤美貌的勾欄女互擁著走進來,都是例行公事地給主子問了安。
 



    鳳杞一屁股坐下來,渾身像被抽乾了一樣,酒勁兒仍然沒有散完,他還是不受控制地喋喋不休:“娉娉,我不用你謝我。你現在相信我說話算話的吧?被那些老傢伙彈劾又有什麼可怕的呢?他們嘴上仁義道德、禮儀法度,其實在教坊司裡填詞聽曲,比誰都熱衷,還引以為雅事。所以我怕他個毬!寫自劾摺子就寫自劾摺子,大不了他明天就廢了我,我早就不想幹了!……”
 



    何娉娉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嗔怪道:“別胡說。”眸子左右掃了掃,示意他注意人言可畏。
 



    鳳杞握住她的手,低沉地喊:“娉娉……”
 



    何娉娉看著他,心裡一柔。
 



    鳳杞喃喃地:“一直只聽你唱曲兒,你拒人千里似的,我還是第一次……握你的手。”
 



    何娉娉輕輕地嘆息,微微地蹙眉,撫著他的臉頰含情脈脈。
 



    鳳杞說:“我知道你三代之上原是好人家出身,命運不濟罷了。你放心,我一定敬重你,納你進門一定守禮!”
 



    何娉娉的淚水突然掉落在他的臉上,他伸出舌尖舔了舔,發出滿足的噫嘆,最後癱軟在高椅上,說:“隔壁有空客房,你不必趁夜趕回去了。我今兒酒多了,要早點睡,明早上還要寫自劾摺子請罪呢。”
 



    鳳杞第二天起床,中酒而頭疼欲裂。
 



    他強撐著問了一聲:“什麼時辰了?”
 



    有內侍在門口回覆:“回稟太子,已經卯初了。”
 



    鳳杞掀起被子起身,幾個宮人比他還快,趨步過來為他穿襪披衣。
 



    “那個……”鳳杞一邊揉著頭,一邊往陌生的門外瞥了一眼。為首的女官立刻說:“這是東宮,自然不能進出自如,在等太子的示下。”
 



    鳳杞對她的瞭然有些不好意思,藉口頭疼掩著額頭和眼睛,說:“送她回去吧,昨兒這一嚇,只怕多少日都恢復不過來呢。然後給我準備筆墨,我要寫摺子。”
 



    他這紈絝子弟,平日裡給勾欄裡的娘子們寫曲子詞寫得行雲流水,這日寫一封自劾摺子寫得頭都要炸了,好容易湊足了字,自己讀了一遍覺得狗屁不通,可又改不出來,只能硬著頭皮往折本上謄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