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荒舊旅館
沈巍然低低喚了聲:“何嶼菩?”
他有點擔心這個漂亮的小金絲雀在看見金主原地消失後,世界觀會崩塌,徹底淪為副本中的怪物。
畢竟他是個npc,說到底只是系統製造出來的一段數據,為“金主”身份卡而生,將愛意刻進本能裡。
沈巍然以前見過普通npc失去理智而化成的怪物,它們比副本中正常的怪物難纏多了,是可以跟玩家極限一換一的存在。
而何嶼菩作為先手npc,恐怕會是更恐怖的存在……
他拍了拍蹲在地上的何嶼菩,另一隻手卻搭在腰間的槍上,眼底是難以言說的複雜。
千萬別怪物化啊,明明剛才還是出生入死的對友……
何嶼菩正扒拉著小女鬼的軀體,看能不能把羊皮紙給搶回來,余光中卻看見沈巍然手搭在槍上。
他還沒發出疑惑,空中再次眼前掠過白光,刺眼的字幕懸浮在陰森幽暗的走道,像是把鋒利的刀,帶著惡毒的怨氣。
眼見字幕越來越癲狂,何嶼菩感覺渾身都使不上勁,有股莫名的力量順著血脈在身體裡攀爬,惡意幾乎覆蓋了他所有的意識。
殺了他們!
殺了所有人!!!
何嶼菩強行找回意識,快速判斷人物崩潰的原因,搶先彈幕開口道:“我明白了!謝哥哥剛才是被這個詭異的旅館彈出了。”
他溫柔的藍色眼眸覆著霧,微笑著:“但他為了不讓我跟著尷尬,所以亂七八糟編了一大段話,自己先在旅館外等我。”
“我就知道,謝璟言最喜歡我了!”
白色刺眼的字幕陡然頓住。
何嶼菩表面溫柔冷靜,實際整個身體在系統的壓迫下無法動彈,心臟疼得像刀割,脖子也像是被掐住了,無法往大腦供氧。
他孤身對抗著系統,寒意順著脊樑骨緩慢往上爬,冷汗打溼了薄襯衫。
半晌之後,隨著字幕緩緩淡下,身體裡的那股惡意才被壓下去。
何嶼菩臉色慘白地掙脫無形的束縛,喉間立即湧上腥甜,反手扶著沈巍然的身體嘔了幾口血。
他擦掉唇邊的血跡,眼角溼紅,看上去脆弱極了:“太感動了,真的。”
何嶼菩唇角噙著笑,整個身體興奮到發顫。
他賭贏了,用這個機會,徹底摸清了這個破系統的判定機制。
沈巍然看傻眼了:“啊?”
這人的語言系統植入的是中文吧,可為什麼連起來就聽不太懂了?!
系統究竟往何嶼菩腦子裡植入了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
白衣女小心翼翼地扯著沈巍然的袖子,表情看上去快哭了。
這邊剛安慰完一個,那邊又有人要哭了。
沈巍然差點兩眼一黑,耐著性子道:“冷靜點,直接說發生什麼事了。”
白衣女強行壓住顫抖的聲線,指了指地上的小女鬼:“這是不是我們這三樓遇見的那個?”
沈巍然看了眼地上血肉模糊的怪物:“應該是吧,不然怎麼長得一模一樣。”
話剛說完,一種非常怪異的感覺湧上心頭。
他的靈□□,為什麼沒在怪物身上留下痕跡?!
白衣女恐慌到了極點,呼吸急促道:“可你背後還有一個小女鬼,跟躺在地上的長得一模一樣!”
沈巍然剩下的話陡然堵在喉嚨裡,轉頭看過去。
只見半米高的小鬼,無聲無息地站在不遠處,半張臉爛透了,散發著讓人作嘔的腥臭味,一隻慘青白的手牽制鐵鏈,死死地看著他們。
鏈子的末端是隻體型巨大的屍狗,四肢修長,鼻端突出,嘴角垂涎著唾沫,露出銳利的獠牙,喉間發出低沉的吼聲。
小鬼血肉模糊的眼眶正對著他們,語氣平靜,帶著強烈的殺意:“你們又傷害了我的媽媽,是嗎?”
一行人沉默了會,何嶼菩冷靜地扔了塊東西在她後面,發出聲響。
他聲音清澈明朗,又帶著點無辜,能輕而易舉地捕獲所有人的信任:“當然沒有,你媽媽在後面。”
小鬼沒有動,死死地看著他們。
白衣女嚇得接連後退。
沈巍然捂住她的嘴巴,不讓她發出半點聲音,身子擋在何嶼菩面前,另一隻手將槍口對準小鬼。
這種話誰他媽會信啊?
小鬼猛地朝著身後撲過去,大喊道:“媽媽!”
沈巍然:“……?”
你媽,高看你了。
他收起槍,立即拉著何嶼菩跟白衣女就往旅店房間內狂跑。
何嶼菩的手幾乎要被握碎了,緊咬嘴唇才沒有痛呼出來。
或許是他的錯覺,何嶼菩感覺現在這個情況,像一個暴躁的老母親拉著兩個孩子在生死逃亡。
小鬼一頭撞上牆壁,氣得血肉模糊的眼眶留下兩行血淚,乾枯的長指甲陷入地面半分,發出尖銳可怖的嘶吼:“該死的人類,你居然又敢騙我!!!”
它拖著畸形怪異的身軀,爬到屍狗身上:“殺了這群該死的人類!”
屍犬喉間瞬間爆發出難耐的嘶吼,鼓起全身力量衝刺,撞碎前方的阻礙物,一路披荊斬棘往目標衝去。
沈巍然聽見怪物的怒吼聲,毫不猶豫地從系統調動出道具。
他拼了命往前跑,一個個破碎的窗戶在身旁掠過,原本被斬斷的鬼影也重新凝成,正趴在窗口,用漆黑詭異的眼鏡死死地看著他,唇角勾起微笑。
一個鬼影用冰冷的手撫摸他的臉頰:“小帥哥,進來玩啊。”
沈巍然被撫摸的皮膚像是凝了冰,凍得生疼,還在不停地往四處擴散。
他瞳孔在不斷地擴散,並且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意識變得無比遲鈍,就連正在跑路的腿都有些提不上勁。
何嶼菩撩起漂亮的眼眸,瞪著她道:“你敢調戲我媽?”
然後一個巴掌甩過去。
“……”
“……”
空氣安靜了片刻,沈巍然臉上落著個巴掌印,不可置信地看著何嶼菩:“你罵她,打我幹嘛?”
何嶼菩溫和平靜道:“冷靜了沒?”
沈巍然這才後知後覺,自己身上的寒意早已褪去大半了。
身後的狗叫聲越來越近,他沒時間跟何嶼菩置氣,視線掃過一個個房間,最後選個了看起來最安全的房間。
沈巍然猛地拉開門將兩人推進去,自己站在門口等著落在後邊的三個新人。
新人邊跑邊鬼哭狼嚎,慌亂之下,踩到軟糯粘稠的東西摔在地上,回頭一看,是一攤紅色屍骨爛泥,險些當場撅過去。
“嘖,這玩意原來在這啊。”
沈巍然不爽地揚起眉毛,無奈地走過去,抓起地上的屍骨就扔進房間。
本就不太完整的骨架撞在地面上,瞬間裂成好幾半。
白衣女就在它旁邊,頓時瞪圓了眼睛,像受驚的小動物般跑到沈巍然身後,不停地念叨著“阿彌陀佛”。
沈巍然見她這副沒出息的模樣,沒好氣道:“這是那個戴眼鏡的玩家,待會就恢復了。”
“啊!是他啊?”
白衣女眼神帶著憐憫:“他現在這個樣子好可憐……就算他發瘋,我們也不能這樣對他吧?”
她低頭道了聲歉:“對不起,戴眼鏡的男人。”
旁邊的人正想罵她聖母,就見白衣女走過去,一邊愧疚道歉,一邊用高跟鞋“咔”地一聲刺穿了地上的頭骨,鞋尖狠狠地將骨沫碾壓在地上。
那人瞪大了眼睛,頓時啞巴了,捂住幻疼的腦袋默默遠離。
何嶼菩歪頭解釋道:“她差點被那個眼睛男捅兩刀,在報仇而已。”
沈巍然道:“別鬧了,他還有十幾秒就恢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