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西茶 作品

第29章 第29章(第2頁)


 楊平西和袁雙在井水旁站了會兒才往上走,路過老婆婆的家時,袁雙看到她就坐在門口,專注地剝著玉米殼。


 偌大的吊腳樓,安安靜靜的,袁雙不由問:“婆婆一個人住?”


 “嗯。”楊平西頷首。


 “她的家人……”


 “老伴前兩年去世了,兒女都在城裡打工。”


 袁雙凝眉,回頭再看了眼。幽暗的燈光下,老太太一個人坐著,形影相弔,伶仃可憐。


 今天才逛完千戶寨,再回到黎山寨時,袁雙就覺得寨子小,但小也有小的好處。比起千戶寨,黎山寨的吊腳樓沒那麼擁擠,蘆笙場周圍的吊腳樓相對集中,越往山上越稀疏錯落,到了“耕雲”,就沒有鄰居了。


 黎山寨的吊腳樓只有百來棟,卻佔據了小半屏的山,山上的房子周圍還有幾畝薄田,更顯開闊。


 袁雙埋頭往上走,聽到虎哥喊楊平西,就知道旅店要到了。她抬起頭,看到二樓大廳透出的燈光,心裡頭莫名就定了下來。這種浮船靠岸的感覺是今天去了那麼多家酒店旅館所不能帶給她的。


 回到旅店,袁雙往前臺看了眼,大雷和阿莎都不在,想來同早上一樣,楊平西怕她見著他們會尷尬,提前支開了。


 袁雙在“美人靠”上坐下,目光四下逡巡了圈。大廳里人影寥寥,只有為數幾個人分散著坐著玩手機。


 袁雙不是遲鈍的人,她其實早就察覺到了,自她管理“耕雲”後,店裡的氛圍就變得不太一樣了,很多住了有一陣的客人,在這半個月內陸陸續續地離開了。


 她初始還不以為意,覺得這是改革的一個過程。旅店的主要業務不是賣酒也不是賣飯,喝酒拼餐的人少了,並不是多大的損失。她一心只想著把入住率提高,但後來發現,儘管自己每天都費力地幫店裡拉客,但這段時間入住旅店的人並沒有變多。


 “耕雲”之前每天都會有主動來入住的客人,有的是聽了別地的旅店老闆的推薦,有的是聽了之前入住過的客人的安利,有些是楊平西做自由行的朋友帶來的客人,有些是回頭客,一回頭、二回頭、三回頭的都有。


 袁雙想到自己,她會認識楊平西,就是因為當時在藜陽的酒店,那位大姐把他的聯繫方式推給了她。大姐去年搭的楊平西的車,一年過去,她還能記得他,還願意給他介紹生意,就說明楊平西給她的印象非常深刻。


 其實就算沒有黑子的一番話,袁雙也意識到了,“耕雲”的內核是楊平西。她之前一直以為楊平西是憑運氣在做生意,卻忽略了一個事實——他的生意運並不是憑空而來的。


 他之所以總能碰上有良心的客人,是因為他自己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黑子說得對,楊平西的性格就是“耕雲”的風格,什麼樣的老闆就會吸引什麼樣的客人,而她卻用冰冷的都市法則剔除了“耕雲”的特質,讓它泯然成了一間普通的商業化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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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平西在廚房泡了一杯蜂蜜水,回到大廳時沒看到袁雙,就去敲了她的房門。等了會兒沒得到回應,他低頭看了眼,門縫裡一縷光亮都沒有。


 這時“寶貝”跟進來,楊平西出聲詢問它:“人在裡邊嗎?”


 “寶貝”低下腦袋嗅了嗅,不一會兒搖了搖尾巴。


 “不在裡面,在哪?”


 “寶貝”調轉腦袋,跑到大廳裡,來回轉悠了下,之後就進了後堂,攀著樓梯上了樓。


 楊平西平時都不讓“寶貝”去樓上活動,這會兒也沒阻止它,跟著它上了樓。他看到它停在走廊盡頭的小門前,不住地搖著尾巴,沉吟片刻,走過去,把陽臺的門推開。


 門一開,楊平西就看到了坐在臺階上,正捧著一本書在看的袁雙。


 袁雙聽到動靜,回頭就看到“寶貝”在她身後興奮地搖著尾巴,再抬頭,就看到了楊平西。


 “怎麼在這坐著?”楊平西走到陽臺上,隨手掩上門。


 “涼快。”


 楊平西走下臺階,在袁雙身旁坐下,把手中的杯子遞過去,示意道:“蜂蜜水。”


 袁雙合上書放在腿上,接過杯子。


 楊平西掃了眼她膝上的書,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的詩集。他就說之前在書架上怎麼找不到這本書了,敢情是被袁雙拿走了。


 “不是說我的詩寫得不三不四的,怎麼還看?”楊平西笑問。


 袁雙喝了口蜂蜜水,看了楊平西一眼,淡淡道:“當詩集看不行,當笑話看還不錯。”


 “……”楊平西看著袁雙,忖了下,問:“黑子和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


 “從酒吧出來,你的心情就不太好。”


 “有嗎?”


 “嗯。”楊平西說:“不咋呼了。”


 袁雙額角一跳,忍不住乜了楊平西一眼,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挺厲害啊楊平西,還會說北京話。”


 楊平西低笑,“虎哥教的。”


 “還學了什麼?”


 “尖果兒?”楊平西看著袁雙說。


 尖果兒是老北京話裡漂亮女人的意思,袁雙聽楊平西那不標準的兒話音,忍不住翹了下嘴角,埋汰了句:“不學點好的,盡學這種沒溜兒的話。”


 “沒溜——兒。”楊平西現學現賣,故意將兒話音咬得特別明顯。


 袁雙聽了,嘴角上揚的幅度變大,楊平西見了,無聲地勾了下唇。


 笑一笑,袁雙心裡漲著的情緒就像是碰著了個氣孔,漸漸地平復了。


 “楊平西。”


 “嗯。”


 袁雙轉了轉手中的杯子,緘默幾秒後,垂眼問:“我是不是挺勢利的,渾身散發著銅臭味?”


 楊平西沒應答,袁雙餘光去看,就見他往自己這兒湊過來。


 她心裡一緊,轉過頭問他:“你幹嘛?”


 楊平西裝模作樣地嗅了嗅,抬眼說:“我聞了下,銅臭味沒有,倒是一股酒味。”


 一直趴在後邊的“寶貝”看到楊平西的動作,爬了起來,也湊到袁雙身邊聞了聞。


 “真是狗隨主人。”袁雙抬手,伸出一根指頭抵住楊平西的額頭,將他的腦袋推開,笑罵道:“我和你說正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