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戰事(第2頁)
給她帶路的獄卒見她駐足,解釋道:“上頭吩咐過了,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這個姓馮的當日斟酒時離女郎最近,難保就不是他乾的。”
武芙蓉未言語,默默走上前,借用狹窄窗洞透來的稀薄陽光,打量著那人滿面凌亂的髮絲,眼中無悲無喜,活像瞧一個陌生人。
他倆本就該是陌生人。
昏迷中的馮究似乎察覺到盯在自己頭頂的視線,靠著腐臭中的熟悉的嫋嫋女子香,他辨出面前人是誰,低低笑了聲,聲線嘶啞微弱道:“紅袖招的酒,真香。”
獄卒叉腰:“嘿,這小子死到臨頭還說夢話呢,女郎別管,讓小的教訓教訓他。”說罷扯了鞭子便要上前。
武芙蓉卻道:“且慢。”
她沉了沉聲音:“既然你們問不出來,那就讓我親自問問,當日給我下毒之人,究竟是不是他吧,事關我身家性命,勞煩小哥退避一二,給我行個方便。”
獄卒顯然有些為難,但想到眼前這位的身份,不由有幾分忌憚,抓耳撓腮一番終是道:“那女郎少問幾句,別耽擱太久,壞了這裡的規矩,小的們也不好交差。”
武芙蓉點頭道謝。
監牢中最是不缺此起彼伏的慘叫,武芙蓉藉著慘叫聲響起,望著人啟唇道:“醉翁之意不在酒,馮先生是想說,在紅袖招那日,我是對的,是嗎?”
回應她的,是隱沒在慘叫下的一聲苦笑。
她當然是對的。
從被裴鈺將她一身骨頭打碎起,將她當鷹關在暗無天日的屋子裡煎熬起,她就明白,要一個人的命何其簡單,可要誅一個人的心,比要他的命要難得多,同樣,帶給他的痛苦也多得多,亦如當初,他給她的痛苦。
“太子殿下的矛頭比錯了,方法也錯了,”武芙蓉靠近他,輕聲道,“死了的晉王固然討人喜歡,但沒有玄甲營的晉王就是一頭被拔了爪牙的老虎,相反,這頭老虎死了而爪牙尚存,那麼你即便覺得高枕無憂,有朝一日也冷不丁會被反咬一口,大傷元氣。”
武芙蓉伸手輕托起重傷之人的下巴,道:“馮先生,睜眼看著我。”
馮究不願。
“馮先生,睜眼看著我。”武芙蓉又說一遍。
馮究
緩緩睜開眼。
武芙蓉與那眼神對視上,用口型道:“你救了我的命,我不會讓你死,太子也不會,因為他會像你一樣,很快發現,我是對的,你也是對的,不久之後,我們會再見面,希望到那時,一切都能得以順利進行。”
她將手收回,但他的頭顱沒有就此低下,被牢中血煞薰染過的雙眸,並未改當初平靜,亦然如湖泊。
只是這湖泊中藏著多少洶湧暗潮,便無從得知了。
武芙蓉出了暗牢,冬日豔陽傾灑她面,寒風侵襲她身,冷暖之間,如軟刀在割。
“天真冷啊。”她喃喃念著。
漠北會更冷吧,草木都凋零完了,牛羊沒有東西吃,只能眼睜睜看著一頭接一頭餓死,初生嬰兒尚未足月便夭折在寒風裡,生活在苦寒之地的人們啊,是否又在嚮往溫暖富裕的中原大地,不願受每年遷徙之苦。
不要害怕,血色天狼星在閃爍,它會指引你們,如何抵達夢中之都。
……
轉眼,冬至,晝短夜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