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客 作品

第63章 同類(第2頁)


 武芙蓉噗嗤笑出聲,對他豎起大拇指道:“你放心,黨和人民一定會以你為榮的。”


 上官朗嘿嘿傻笑兩聲:“說了那麼多都是在說我,你呢,小老鄉你又是怎麼回事,你怎麼來的這,來多久了?你叫什麼啊?”武芙蓉正欲啟唇回答,忽然一支長羽自高亭之上破風而來,穿過二人身體間的微毫間隙,狠狠釘入身後木樁,箭尾嗡鳴震顫。


 差一點,他二人就要有一個當場喪命。


 上官朗被嚇得呆住了,武芙蓉率先反應過來,起身朝亭上望去。


 只見那張熟悉的臉冷若冰霜,淡淡瞥她一眼,便將手裡的弓交還給部下,回到原處坐好。


 不多時,侍從前來尋箭,對二人賠罪道:“我們殿下剛剛不小心將箭射偏,嚇到二位,實屬無意。”


 武芙蓉皮笑肉不笑,望箭冷嗤:“好一個不小心,好一個無意。”


 她原本可以當沒有這個人,哪怕他就站在她面前,她也能當看不見,這麼長時間過來,她是真的想和他互相放過,但很顯然,他不那麼想。


 他似乎不及待想要證明自己在她面前的存在感。


 如果真是那樣,他的目的確實達到,武芙蓉現在對他的感覺已經起來了。


 依舊厭惡,一如往常。


 上官朗回過神,望向亭中道:“早聞晉王性情冷厲殘酷,現在看來,這不是冷厲啊,這根本就是變態。”


 武芙蓉一笑,有些譏諷的味道,轉臉看他道:“那可是大周的太陽,百姓心中的救世主,你敢說他是變態啊?”


 “不衝突,”上官朗道,“就像咱們工作中總會遇到的一類上司或者同事一樣,工作能力非常強,人品也是真的沒法看。而且我聽說他好像是受傷了,腿斷了一個,雖然能走路,但騎馬是別想了,帶兵打仗更是不可能,一個天之驕子,淪落到這個處境,內心想必早已扭曲,咱們兩個還是離他遠點吧,誰知道一個瘋子能幹上來什麼,看人不順眼就將人給殺了也不一定。”


 武芙蓉沉吟一二,避開了他伸過來的手,神情有些掩蓋不住的落寞,但仍是故作輕鬆道:“我看你還是離我遠點吧。”


 上官朗詫異:“為何?”


 武芙蓉:“你在隴西,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武芙蓉的女子?”


 上官朗雙眸一亮道:“這我自然是知道的,這女子譭譽參半,有人覺得她足智多謀,是女諸葛,也有人覺得她靠皮相立足,是個狐狸精。不過無論外面的聲音如何,我都覺得她一定是個極有趣的人,晉王什麼德行你剛剛也看到了,那位武姑娘既能在晉王身邊呆那麼多年,沒點真本事,是不可能做到的。”


 武芙蓉垂眸點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終是抬起眼道:“如果我告訴你,我就是武芙蓉呢?”


 上官朗頓時凌亂住了。


 他瞧著武芙蓉又是皺眉又是倒吸涼氣,終是釋懷一笑:“不應該啊,少騙我了,你明明就是東宮的人,打馬球之前你跟我說過的。”


 武芙蓉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從容且輕鬆,平平靜靜道:“晉王把我送給太子了。”


 上官朗的瞳仁有一瞬間的緊縮。


 誰,把我送給誰了。


 這種話述從這個時代任何一個人口中說出來,他最多也只是唏噓一下,並不會有太多感觸,這麼多年下來,他雖然隱隱不願意屈服於這個社會的規則,但還沒到隨處共情的地步,那樣活著,太累了,也太痛苦。


 但聽到面前的這個女孩子,和他來自同一個文明社會的女孩子,對他說,誰,把她送給誰了。


 送啊。


 這給他帶來的震撼,簡直驚天動地。


 武芙蓉是能看懂上官朗的眼神的,但卻更讓她感到難過,以及從心裡湧現上來的,無地自容的羞恥。


 “見到你真好。”她哽咽道,“以後不要再見了,你好好當你的大官,別貪汙受賄,黨和人民會為你驕傲的,我也會為你驕傲的。”


 說完便如逃跑一般快速離去。


 “小武妹妹!”


 上官朗很著急,想去追她,可卻追不上,因為他被攔住了。


 他的親信,隨從,抓住他的胳膊抓住他的肩膀,對他說:“您今日是怎麼了!過去從不見您近過女色的!怎麼離那女子那麼近,我們打聽過了,她不是什麼好貨色,還是離得遠些吧!”


 上官朗一急,照著人便是一踹,罵道:“你們懂個屁啊你們!”


 但終究沒有追到人,等他跑到外面,武芙蓉已經坐馬車離開了。


 車裡,綠意也在苦口婆心勸:“您今日是怎麼了啊,平日裡分明最不愛與生人打交道的,怎麼會和那位上官大人剛相識便走那麼近,連湊在一起說話都是貼著耳朵說的,奴婢在邊上都聽不清你們在說什麼,女郎你都不知道,當時有特別多的人在看你們倆,大家的眼神都怪異極了,女郎,你也該為自己的清譽著想啊,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


 “閉嘴!別說了!”武芙蓉喝出一聲,眼淚也隨著聲音洶湧而出,轉頭別過臉去。


 綠意趕忙收聲,表情滿是內疚心疼。


 ……


 夜晚,晉王府。


 今日擊鞠,東宮吃了好大的癟,按理裴鈺是該開心的,但不知怎麼,他覺得自己才是落敗的那一個,體內似有一團鬱火憋屈燃燒,怎麼都消解不了。


 他堂堂晉王,為了一個女人,一個殺了他老師,殺了他手下大將,連他的命都想要的女人,他能為之心神不寧一整日,直至夜深尚且回憶她的神情言笑,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憑什麼。


 憑什麼對別人笑,對別人好聲好氣說話,她不是鬱結嗎,怎麼現在就沒有鬱結的樣子了,和別人貼那麼近靠那麼近,就連離開時眼眶都是發紅的。


 她在難過些什麼?他們才認識多久?有八年那麼長嗎?


 她親手將匕首捅入他心口裡,將他推入那萬丈高崖的時候,她有為他眼紅一下嗎?


 裴鈺越想越是怒不可遏,睜眼坐起來便給了自己一巴掌,仰面喘著粗氣笑道:“真夠賤的。”


 她武芙蓉到底有什麼好,難道全天下的女子是都死絕了,非要在她這一棵樹上吊死。


 想完便高聲喚道:“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