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更好的路(第3頁)
聽崔太妃的意思,這層窗戶紙很快便要捅破了,約是怕周玘沒有分寸抗旨不遵,這才提前警醒她,讓她規勸自家兒子,別把事情做的太難看,畢竟天家已給足了面子。
入夜,周夫人久久難眠,敲開了兒子房門。
周玘剛剛放下筆,將給陸鳶的信裝進信封,見母親憂心忡忡進門來,忙問:“母親這是怎麼了?”
“元諾,今日崔太妃問我,你可有心上人,我撒謊了,說你沒有。”周夫人直截了當地說。周玘面色微變,卻旋即鎮定如初,“我有心上人的事,母親不知也在情理之中,不算欺君。”
“你何必自欺欺人?難道你不明白,崔太妃既問出這句話,說明聖旨就快到了,你難道還要推脫?”
“母親,我不會接旨的,我會向聖上表明心跡。”周玘目光堅定,按著信封,那上面寫著陸鳶的名字。
“你當真以為聖上不知你心思嗎?聖上若果真不知,為何不早早賜婚,為何要等這麼久?”周夫人質問。
“元諾,聖上在給你面子,在給周家面子,聖上用心良苦,他希望你明白,他不看好你和阿鳶,他在給你鋪一條更好的路,你不能視而不見,你不能眼裡只有阿鳶!”
“母親!”周玘少見地失了溫和,按著信封的手背爆出青筋來,“你不該這樣對凌兒!”
提起陸鳶,周夫人點點頭,“我是對不住阿鳶,我也在盡力彌補,說句不好聽的話,阿鳶是商人,很多事,她看得比你明白,否則四年前,你也不會病那一場。”
“你在記恨凌兒?難道要她不管自己父親死活麼?”
周夫人眉頭一蹙,“元諾,你可聽說過大長公主的第一任夫君?”
周玘不語。
周夫人接著道:“你年紀小,有些事大概不知道,當年大長公主很受先帝恩寵,她看上了一個郎君,但那郎君有家室,你可知先帝如何做的?”
自上次宮變後,大長公主便沒了影蹤,也不知是死是活,加上新帝登位,京城幾乎聽不到任何大長公主的消息,好似一夕之間,她所有痕跡都被抹滅地一乾二淨,更莫說那些陳年舊事了。
“先帝賜死了那位郎君的妻子。”
周玘呼吸猛地停滯了片刻。
“那位郎君的妻族也是綿延百年的世家,比陸家有過之無不及。”
見周玘面色發白,周夫人緩和了語氣,繼續說:“聖上明知你有屬意之人,卻不曾開口詢問一句,只是一味撮合你和穎安郡主,你當聖上存的什麼心思?”
“你可曾想過,你向聖上表明心跡,說屬意阿鳶,後果是什麼?阿鳶與安國公有過牽扯,且叫我看來,這牽扯至今未斷乾淨,你和安國公陷於同一女子,還同朝為官,這事光彩麼?”
“拋開這些都不談,不談阿鳶,只談我們自己,談周家和你父兄,你可以辭官,甚至可以抗旨不遵,後果呢,欺君之罪,牢底坐穿?你父親年過五旬了,一生清正忠君,你要讓他晚節不保,背上一個欺君的罵名麼?你二嫂嫂還懷著身孕,你要讓她在牢裡做母親麼?”
周玘眼神暗淡,沒有一絲光,“母親,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辭官,聖上若不允,我也只有抗旨不遵一條路。”
“啪”的一聲,周夫人一掌錘在桌案上,氣惱狠了:“什麼叫你自己的事?你說與周家無關就無關了?誰認你這樣的說法?若都可以這般輕易撇清,還要什麼連坐法?”
“元諾,你的命,不是阿鳶的,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你不能這麼自私。”周夫人悵然嘆了一句,“你當崔太妃為何不遺餘力幫我、幫阿鷺拿下這樁宮裡的生意?這潑天的人情,你母親我已然領受了,若做不成親家,便只能拿命來還了。”
說罷這些,見周玘良久不語,周夫人起身欲走,“元諾,明知前面是深淵卻還要跳下去,那不是情義,是愚蠢,你好好想想吧,你向來懂事,會知道怎麼辦的。”
“母親,你幫阿鷺,是真心補償麼?”周玘漠然問道。
周夫人如實說:“都有。”
有補償的心思,也想借此堵了陸鳶的路,讓她即使知曉真相,也有所顧忌,且陸鳶比他們想象的要堅韌的多,有些東西雖然殘酷,可她應該受的住。
“母親,你不會良心不安麼?”周玘聲音有些澀。
周夫人轉頭看著兒子,“若是四年前,你和阿鳶能成,我會笑著喝了她敬的茶,但時過境遷,你有你的路,她也有她的路,各自珍重,是你們最好的結果。”
說罷這句,周夫人轉身離去。
周玘低頭望著手下按著的信封,那名字鮮活明亮,彷彿要跳起來,笑嘻嘻對他說:“元諾,不許任性,不準告假而已,哪裡就到辭官的地步了?”
卿本凌雲木,既入廟堂,鴻圖得展,安能輕言棄之?
陸鳶勸他好好做官的話猶在耳畔。
暗寂的夜裡,燭火搖曳,忽噼啪爆出一聲燈花,似有喜事將至。
周玘抬信湊近燭火,眼見那火苗登時竄了起來,很快向他手邊蔓延而來,似猩紅的信子,要吞噬一切。
周玘卻並沒鬆手。
凌兒說:“你要好好吃藥,才能伴我長久!”
母親說:“你的命不是你一個人的,你不能這麼自私!”
火苗落地,很快奄奄一息,唯剩七零八落的灰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