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命有病 作品

第十章 彌撒(第2頁)

 一聲,兩聲,坐在琴前的少女試探著這座不知新還是老的機器。

 長期住院的話,大概已經生疏了吧,不過這也應該不是兩人第一次來。接下來熟練的曲調駁斥了姚詩的想法。

 舒緩,寧靜的練習曲響起,鋼琴並沒有損壞和音色問題,女孩談起琴也沒有生疏。

 琴響迴盪在有些空蕩的黑裡,吸引著兩人的注意。

 “很厲害吧。”剛才不見的老謝,拿著什麼物件走向姚詩。

 “也許吧,挺好聽的”女孩彈奏簡單的曲調確實不錯,但是到達厲害的程度應該還有段距離。

 能感受到老謝開始有些生氣,姚詩立馬改了口氣。“對於一個常年在醫院裡的孩子,確實很厲害。”

 “事實上,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兩人不約而同的陷入沉默,望向較遠處的女孩。或多或少都對女孩所處的囚籠有些感覺。

 在龐大,充斥黑暗的儲藏室那唯一的窗前,女孩靜靜地彈著琴,不在乎來自上方的幾束光落下,將琴鍵與手指染成赤金色。

 或許女孩心有希望,即使在暗的囚籠裡也不在乎幾束光的出現,也不在乎身上的枷鎖。

 “其實我倆還有林欣以前都是很好的朋友。”

 “後來發生了點意外,導致現在這樣。”

 “林欣其實人也不壞。”

 穿著紫色裙子的女孩一邊自顧自的說著,一邊悄悄向女孩走去。

 姚詩明白音樂和麵前兩人或者三人的友誼離不開關係,也多少抿出那個意外的後果,如同兩個女孩般純潔的友誼決裂,安安也因此住院。

 那到底意外是什麼呢,女孩們不願意多說,自己也沒必要問。

 有些生疏的小提琴聲伴著更激昂的琴聲譜回應著姚詩的想法。

 第幾大調,命運交響曲,姚詩不知道兩人合奏的是什麼曲目,只能從有限的知識庫裡找到幾個出現頻率高的字眼。

 光下的人在演奏,黑暗中的人在伴奏,音樂在逐漸激昂,升騰。恢弘,龐大的樂理衝擊著姚詩的耳膜。

 姚詩更覺得這是一場彌撒,充斥著悲傷意味的獻祭,充斥著儀式感的獻禮。

 這是女孩們的答案嗎?不屈,堅強,不向命運屈服。

 姚詩晃晃腦袋,似乎自己的意識有些不清醒了。而內心的疑問也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智,這該是幾個高中生會的,能彈奏出的曲目。

 自己眼前出現了一座教堂,樂聲就是彌撒的頌禮。

 “安潔莉卡,安潔莉卡……”

 “神聖的天使,將和平與希望帶來人間……”

 “安潔莉卡,安潔莉卡……”

 陽光如腐舊的帝國般不願屈就黑暗。

 半輪舊日死死的卡在及地的岸線,不願抵達深淵或是晨昏線的另一端。

 最後的太陽凝視著最後的教堂,金燦的輝光照在高聳又肅穆的舊牆。

 可光也失去顏色,沒有聖潔光束的輝煌,只剩殘敗的光將教堂的影子拉得很長。

 教堂周圍沾染了衰敗的氣息,落葉之樹,凋零之花,四起的霧霾,即使抬頭望去,也仍被災厄影響——暗黃的天空早已將所有的不潔籠罩,也將所有不幸與災難融盡這個囚籠。

 雨要下了,肅穆聖歌自囚籠中微弱的響起,希望暴雨來所有淨化一切……

 “安潔莉卡,安潔莉卡……”

 “是什麼將你汙濁?”

 “安潔莉卡,安潔莉卡”

 輕聲的呼喚,來自深淵,來自被遺忘之人,來自失落的靈魂。

 最後的教堂,最後的牧師,迎著最後一扇完好無損的窗透進來最後的光,做著最後的彌撒。

 光也將牧師的背影拉得很長,而牧師本人在自己狹長的影子面前,顯得很瘦小。

 臺下的唯一的看客不是信徒,只是疲憊的旅者——瘦長的男子,頭垂直的低下,身上黑色帽簷觸及著,摩挲著風衣的衣領,似乎在休息。

 還有最後的懺悔者,伴著一身傷痕,來進行懺悔。

 “安潔莉卡,安潔莉卡……”

 “災厄於世間,你於何時將臨?”

 “安潔莉卡,安潔莉卡。”

 教堂內極靜,巨大,落滿塵灰的門與地面碰撞,造成極其刺耳的嘶鳴,劃破聖歌中的微弱呼喚。

 懺悔者是一個男孩,顯然並不強壯,身上有許多傷口,還留著鮮血,他幾乎是靠著堅強意志將這副殘破的軀體拖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