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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伯說:“是啊,你哥下午去了機場接,剛到家。”
她簡短地點了個頭,沒說什麼。
儘管姜虞生隨夫南調,但她絕不是泛泛之流,反而在工作上很要強。她事事雷厲風行,不肯被埋沒、屈居在丈夫的光環下,數十年如一日地將心血撲在事業中。
要說唐夫人有多厭憎她,那也談不上。
但肯定是不喜歡的,這已經是擺到明面上的事實。
初到唐家時,莊齊曾很努力地親近過這位女主人。
那是一個夏天的上午,她才九歲,坐在客廳的地毯上看漫畫,姜虞生從書房出來,站在欄杆邊喊了一句:“茶。”
莊齊看蓉姨在忙,就自己墊著腳泡了茶,她拿不穩,一路走得很慢,上臺階更是小心翼翼,花了好一陣功夫,才端到唐夫人那裡。
她記得很清楚,當時姜虞生桌上一堆文件,手裡握著一支筆,抬起頭,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眼:“怎麼是你啊?”
面對這樣的質問,她還是鼓起勇氣,笑容甜美地說:“蓉姨在後院做事,我怕伯母會口渴,就先倒來了。”
照理說,這麼小的姑娘,不顧安危為大人做這些,就算不體貼心疼,溫言勸告她下次不必,也該有關於感謝的表示。
但姜虞生都沒有。
不管這個小不點能不能聽得懂,她很平靜地闡述了自己的立場。
她說:“我告訴你,收留你是老唐的決定,和我沒什麼關係。你也看見了,我非常忙,如果你想從我這裡得到母親的關愛,那趁早打消這個念頭,我自己親生的兒子我都沒空管,更別說是你了。”
莊齊沒想到她會說得這麼直白。
她那時還小,小到面對人性利己的本來面目時,大腦還緩衝不了。
她哭了,哭著從唐夫人書房跑出去。
一個人躲回龔奶奶的院子,蹲在那株枯死的海棠樹下,肩膀一抖一抖的。
整整一天,都沒有人來找她。
莊齊忘記了,捉迷藏這件事是要有人配合的。
她是可有可無的人,根本沒誰發現她不在,自然就不會有人來找。
但後來哥哥來了。那會兒天黑了下來,四下裡黑漆漆一片,雜草叢生的花壇裡,不時響起蛐蛐的叫聲。
唐納言舉著手電筒,腳步匆忙,焦急喊她的名字,像急著找回遺落的珠玉。
莊齊抹了一把眼淚,想開口應他,可是嗓子早就啞了,只剩模糊不清的音節。
就是這麼細微的動靜,也被唐納言捕捉到了,他試著近了兩步:“小齊,是你在這兒嗎?”
“哥。”莊齊總算能說一個字,打著鼻音濃重的哭腔。
唐納言長吁了口氣,他說:“怎麼躲到這個院子裡來了?”
她扶著樹幹,一股麻感從小腿蔓延全身。
眼看妹妹要摔跤,唐納言忙把她抱進了懷裡。
莊齊摟著他的脖子,雙腿緊緊地纏著他的腰,一時間委屈又湧上來了,哭得比剛才更厲害。
她哥一直拍著她。
已理清首尾的唐納言輕聲哄著:“小齊是最乖的,不哭不哭,是你伯母不好,以後不要理她了。”
她趴在唐納言的肩上,抽抽搭搭地搖頭。
莊齊知道,像自己這麼尷尬的身份,是沒資格嫌別人不好的。
要有錯,也是出在她的身上,是她的討好有問題。
唐納言說:“好了,一天都沒吃飯了,跟哥哥回去好嗎?”
“可伯母討厭我回去。”莊齊揉了揉眼睛說。
他嘆了聲氣,儘可能打了個妹妹能明白的比喻:“你不瞭解她,她那不是討厭,是不習慣多出一樣負擔,你無緣無故對她好,對她來說就是一件包袱,懂了嗎?”
莊齊還是不明白:“我給她倒茶,是真的怕......怕她等急了怪蓉姨,沒有要她還什麼。”
“嗯,哥哥知道。”唐納言的手託上她的後腦勺,他用額頭貼上她冰冷的小臉:“所以小齊是好孩子,伯母是個不好的大人,以後不要給她倒茶了。”
對著一個九歲的孩子,他無法說,姜虞生就是一個標榜索取與付出要守恆的極端權本位者,她的階級意識早已僵化,任何不相干的,試圖巴結奉承她的人都是潛在的危險,他們對這些人充滿了防範。
這還不是一個特例,像她這樣的人,大院兒裡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