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舟 作品

8 chapter 8(第2頁)

 黃昏時分琥珀色的光暈攏著她,像冬日抽出的第一支白水仙。

 唐納言扶著門,艱澀地嚥了一下喉結。

 後面唐伯平催他:“好了吧?齊齊在哪裡,還不出來?”

 唐納言這才回過神,說:“她早好了,就坐在院子裡頭。”

 看過一眼莊齊後,唐伯平誇了句:“你的功勞大,把齊齊教得這麼知進退、懂禮數,像我們家的人。”

 唐納言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有種被別的家長誇自家孩子的心情,但是他心裡的苦誰也不明白。他笑了下:“是小齊自己聽話,我沒做什麼。”

 “兒子,不要太自謙了,我都知道。人是我要收留的,受累受罪的卻是你,總是爸爸有愧於你。”唐伯平很沉重的,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十分歉疚的口吻。

 唐納言擺了下手:“爸,不說這麼生分的話。”

 唐伯平點頭,轉眼間又開起玩笑:“好了,將來齊齊結婚,你這個大舅子坐主桌,讓她好好敬你幾杯酒。”

 說到結婚,唐納言唇角的笑就涼了下來。

 他僵硬地點頭:“那是,這酒我得喝。”

 每逢節慶,萬和酒店的位置總是滿滿當當,可謂一桌難求。

 唐納言盤算過人數後,折中選了個僻靜些的小院,從東門進去還要走一長段。

 張齋和早到了會兒,見唐伯平領著家眷來了,起身同他握手。

 唐伯平笑著致歉:“老張,實在對不住,碰到堵車,耽擱了這麼久。”

 “不要緊,我們也才剛到。”張齋和搖了搖手說。

 眾人依次照過面之後,按長幼次序穿過遊廊,進了花廳入座。

 唐伯平接過服務生呈上的熱毛巾,擦了擦手又還回去。

 他往下看了一眼說:“文莉今年......也二十七了吧?”

 張文莉笑道:“是啊,唐伯伯。我比納言小一歲嘛。”

 旁邊她的媽媽,張夫人像是很尋常地抱怨了句:“年紀是不差多少,但性情差遠了,她整天冒冒失失的,要能像納言一樣沉穩,我就不用這麼擔心了,偏偏又在醫院工作,發愁啊。”

 莊齊默默聽著,手上端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無聲勾了下唇。

 很快,她話裡的留下的鉤子就有人咬了上去。

 唐伯平說:“這好辦,讓她跟納言多接觸一下嘛,總會有點影響。”

 張文莉聞言,立馬就去瞧唐納言的神色。

 但他還是那個樣子,四平八穩地坐在圈椅上,嘴角抿著極淡的笑,燈光下,一身從容不迫的俊雅,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這些年來,他永遠都是這個態度。

 對她說不上冷淡,日常碰著了,一問一答彬彬有禮,附帶點到為止的關心,但要再想進一步就沒有了。

 她仔細觀察過,唐納言對別人好像也是這樣,不分親疏。

 可張文莉不滿足,她要成為他的親疏有別,她渴望能佔一個親。

 張齋和說:“說是這麼說,但兩個孩子工作都忙,見面次數也太少了。”

 “納言,你是個大男人,主動點兒。”唐伯平喝著茶,給兒子下了道命令:“沒事約一約文莉,出來吃個飯,聽聽音樂會。當個正經事辦啊,我要監督檢查的。”

 唐納言把手從圈椅上拿開,沒作聲。

 他只笑了笑,側身給父親的杯子裡添上茶。

 張夫人眉開眼笑:“那就好囉,我們文莉啊,就缺這麼個人帶動她,納言要能多和她在一起,我這心裡就舒坦多了。”

 “雅君,沒你這麼說自己女兒的,我看文莉就是個好孩子,哪用納言來帶?”一直旁觀的姜虞生終於忍不住插了句話。

 溫雅君浮誇的神色短暫地愣了下。

 她看向姜虞生,笑著撣了撣手:“好什麼,在家把我氣得半死,你沒有女兒,你都不知道......”

 這話一出來,張齋和立馬就咳嗽了兩聲。

 莊齊臉上青白交錯,捏著喝湯的瓷勺一動不動。

 她還沒說話,唐伯平就大手一揮:“沒事,口誤在所難免。”

 溫雅君忙接過話:“是啊,是啊。”

 看來也輪不到她發言。

 這不是嗎?唐伯伯已經替她原諒張夫人了。

 從來都是這樣的,她在唐家,在外人眼中,都是一個沒有話語權的人,空頂了個二小姐的銜而已,有誰會真正把她當回事呢?

 失權失久了,莊齊也學會了三緘其口,彷彿沒一點脾氣。

 恍神間,桌子底下伸過來一隻大手,用力地握住了她。

 莊齊錯愕地轉頭,是坐在她身邊的唐納言。

 她的手被這份溫熱包裹著,熨帖到她的心上。

 但父母都在場,這麼做始終於禮不合,莊齊掙動了兩下。

 慌亂中,她用口型說:“哥,我沒事。”

 唐納言鬆開了她。

 但下一秒,就聽見他開口道:“話是這麼說,但阿姨,我希望您能向我妹妹道個歉,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