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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納言收回手,他嘆氣:“你這個樣子,哥哥怎麼回去?”
這下莊齊連身體也轉了過去,像拒絕一樣十分討厭的東西。
她聲音裡的哭腔越來越濃:“我沒事,我就是......快考試了,壓力大,說話不著邊際,睡一覺就好了。”
她甚至連膝蓋都在發抖。
莊齊一邊捂著嘴,一邊在心裡說——“求你了,哥,快點從我房間裡走掉,不要再待下去了。”
唐納言的眉頭越皺越深,他大力扶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扳過來。
入眼的,是一張掛著淚珠的清瑩小臉,看上去那麼柔弱悽楚。
他剛想要抱她,莊齊卻驀地生起氣來,大力往外推他。看得出來,妹妹急於想要脫離他的管束,而他絲毫不敢用力,身體見風就倒一般,三五下就被關在了房門外。
唐納言站在門外,顧忌一樓客廳裡坐著的父親,不敢大聲喊。
直到咔噠一聲,聽見莊齊從裡面反鎖上了,他才默然走開。
唐納言回了臥室,他頹然地關緊了房門,把領帶扯下來,重重地摔在地毯上。
他彎下腰,俯身從茶几上摸了一包煙,點燃後抽了一口,夾在指間往露臺上走。
明淨的夜色裡,月光從高大的槐樹上掠過,落下一地密密匝匝的花影。
臨時起意的問話進行到這個地步,已經完全偏離了他預設的軌道。
唐納言不知道到底是怎麼搞的,這場本該由他主導的談話,最後反把他搞得方寸大亂,失盡體面。
按理說,他的道行不該這麼淺的。
畢竟也這麼多年沒動過肝火了。
無論碰到什麼事,再如何棘手、緊迫的都好,他從不會急著說話表態,總是不慌不忙地,把首尾在腦中捋上一遍,然後冷靜理智地做出取捨。
夏董說他是難得的老成,不到三十就快修煉成精了,喜怒都不掛臉。
但他也只是習慣了理性與剋制而已。
唐納言有意地撥正性格里的逆反,不管在何種危急的處境下,都能保持冷靜清醒的頭腦,藉此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對策和反應。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頂著這麼一副面具,只當個完全摒棄情感的機器。
可是他生在這裡,有那麼一個要求嚴格的父親,又躋身華泰這種鬥爭地。
名利場上,森嚴的秩序已然將他馴化得如此,價值體系早就牢固地搭建完成,唐納言能有什麼辦法?
他已經是這樣的人,身上智性、溫柔、謙和的標籤貼得太緊,太牢,撕都撕不下來。
可今天怎麼了呢?
妹妹只說了一句要走,他連理由都沒問一句,更不要說停下來好好想一想,究竟是哪裡不對勁,就那樣下死手地去掐她,逼著她看向自己,回答問題。
唐納言記得她當時的表情,那麼犟,又那麼可憐,一臉無處可說的委屈,眼尾的淚小小的一滴,搖搖欲墜的,像夏天花瓣上晶瑩剔透的露珠,隨手一碰就要掉。
月色下,他把煙遞到唇邊,深深地抽了一口,吐出濃厚的白煙,被迴廊風一吹,淡淡繚繞在他的指間。
那裡彷彿還殘存妹妹的淚痕。
她的眼淚沾在他的手指上,像摻了血的指責和控訴。
要走是嗎?還不回來了,走到哪兒去!
是誰教她用離家出走來威脅大人的?
猛地一下,他感覺脖子像被什麼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