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籠
賀靜生此話一出,沈薔意猝不及防,直接被水嗆得死去活來,她捂著嘴咳嗽,臉都憋得通紅。
她背過身去咳嗽,薄薄的蝴蝶骨顫抖。
賀靜生正起身打算走過去,沈薔意就又回過身來,深吸了口氣,拍著胸脯平復。
她臉上的紅暈還未散去,眼睛咳出了眼淚,眼尾氤氳迷濛,她看他一眼便侷促垂下頭。
活像一顆含羞草,碰一下就羞答答怯場。她甚至不需要碰,只需要朝她遞過去一個眼神,她便立馬潰不成軍。
沈薔意突然想起來昨晚和他打電話時,他沒由來笑那一聲。
原“好的”?
他果然心思縝密,旁人完全猜不透他心中所想。毫無防備便被他將上一軍,連還手餘地都不曾有。
見她緩過勁兒來,賀靜生也順勢坐下,淡淡轉移了話題,補充道:“搜索引擎上的內容不全,你如果好奇,可以直接問我。”
沈薔意意識到他是在說關於他身世的事。
她張嘴就想說不好奇,可大腦卻很實誠,在她自己還沒反應過來時,就已經問出口了:“那您的第一個養父現在還在北城嗎?”
餘光掃過粵菜館對面的高樓住宅,剛才賀靜生說粵菜館就開在養父家門口。她指了指:“他就住在對面嗎?”
“嗯。”賀靜生聞言,側頭看向窗外,側顏線條立體分明,盯著其中某一棟樓,面色如常看不出情緒,嗓音淡而平靜:“他已經去世了。”
五年前,第一次遇見沈薔意的那天,也是他時隔多年第一次回到北城。
賀靜生12歲在拳臺上被葉耀坤看中,之後隨葉耀坤去了香港,扎穩腳跟後除了帶陳家山離開北城,養父賀宏志有妻有子,他也提過可以將他們一家人都遷到香港去,他會將一切安排妥當,可賀宏志只是去香港短暫旅行了一次,最終還是決定留在北城,說落葉總要歸根。
他去到香港,要忙著和葉耀坤其他養子競爭,要忙著補前幾年落下的功課,沒有時間回去看賀宏志。
不過他安排了人每個月都給賀宏志打一筆不小的贍養費。
27歲那年,賀靜生才從英國留學回來不久,突然得知賀宏志快要不行的消息,匆忙趕回北城。
賀宏志那年72歲,早在68歲就查出得了阿爾茲海默症,也就是老年痴呆。賀靜生出錢出力找了世界名醫也仍舊無法根治,於是他便專門請了看護團隊時刻照顧賀宏志。
可回到北城才聽說賀宏志的兒子將他每個月給的贍養費都拿去賭博,輸得精光,連房子都抵押了出去,養母恨鐵不成鋼,卻在兒子每一次跪地懇求她拿錢時還是於心不忍地給了錢。
賭博賭得紅了眼,失去理智,連神志不清的賀宏志都時常打罵。
賀靜生到賀家門口,賀宏志還沒徹底斷氣,在屋外就聽見賀宏志的兒子嚷嚷著趕緊送去火葬場燒了得了,還說人死在家裡不吉利。
聽到這話的一瞬間,怒火衝上頭顱,佔據他所有理智。
他推門而入,養母在房間
給賀宏志換衣服,他兒子竟然在客廳裡優哉遊哉喝啤酒。
賀靜生奪過他手中的啤酒瓶,照著他腦袋一砸,啤酒四濺,酒瓶四分五裂。男人頭暈目眩,嘴裡罵罵咧咧著,看到是賀靜生過後猛怔了怔。
男人還未反應過來,只見賀靜生撈起手中的只剩一半的啤酒瓶扎進了他的胸口,男人嗷嗷慘叫,他一腳踹過去,撲通一聲往地上一躺。
桌上果盤的水果刀被賀靜生迅速拿起,手起刀落不見蹤影便扎穿了男人的手,牢牢釘在了木地板上。
“手用來賭博的話,那就沒必要存在了,對吧。”
他朝陳家山伸手,陳家山心有靈犀地遞上一把瑞士軍刀。
瑞士軍刀在賀靜生手中旋轉一圈,拔出銳利刀尖,之後再一次筆直迅猛地扎穿男人的另一隻手。
男人痛得連吼叫都快沒了力氣,渾身顫抖,冷汗像雨一樣往下掉。一個四十歲的男人毫無還手之力。
賀靜生踩住他的頭,“來看看到底是誰先不吉利。”
聲音很低,很平靜。
說著就一把拔出紮在男人胸口的啤酒瓶,對準了男人脖子上的大動脈就要捅上去,是賀宏志的妻子突然出現叫住了他。
七十歲白髮蒼蒼的老人哭得淚眼婆娑,為她不爭氣的兒子求情。
終究扔掉了手中的啤酒瓶。
他握住瑞士軍刀拔出來,鮮血噴湧,濺上他熨燙妥帖的白襯衫。
站直身體,手帕緩緩擦拭刀尖上的血水,垂眼居高臨下望著地上爛泥一樣的人,面色從頭到尾都平靜無瀾,卻也陰鷙得叫人不寒而慄。
“你該慶幸你姓賀,也叫他一聲爸。”
“不然今天先死的,就是你。”
被血染紅的手帕扔到男人的臉上,賀靜生轉身便下樓。
他無法親眼目睹撫養他長大、在他印象中永遠筆挺永遠熱血的一個人如風中秉燭一般銷匿。
那天他的心情像那天的天氣一樣糟糕,呼吸間是鮮血的腥味,渾身的戾氣與暴躁無處宣洩。
可那天,他遇見了沈薔意。
她一身雪白,乾淨得纖塵不染。
即便撞上他沾滿血濘的身體,也沒將她汙染半分。
他不理解一個人為什麼會那樣高興,這世上到底有什麼事情能值得那樣高興。
連被雨水淋溼衣裙也能當作一種上天的饋贈。
所以多看了她兩眼。
就是多看那麼了兩眼,即便時隔五年,印象深刻到還是能識得她模樣。
“對不起,我不知道.”
聽到賀靜生說他養父已經過世,沈薔意麵上露出遺憾的神情,輕聲道歉。
“你能好奇,”賀靜生緩緩回過頭是好事。”
“.”
沈薔意像是被戳中心事,心虛地抿緊唇。
她承認,剛剛的確有那麼一瞬間很好奇賀靜生的故事。
好奇他到底經歷
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