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籠
沈薔意看到這個內容後,大腦霎時間陷入一片空白，簡簡單單幾個字，只需要掃上一眼就能令她不寒而慄,寒毛統統豎起,手臂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這些同學都是她和高俞林的初中同學,不是和她一個班的,全是高俞林的朋友。
以前和高俞林交好,初中時偶爾跟他們一起玩，所以才加了他朋友們的聯繫方式，到她轉學後，少了接觸,就再也沒有聯繫過,連朋友圈點讚的交際都少之又少。
突然間這些人同一時間“詐屍”出來通知她這一消息,沈薔意只剩下震驚和錯愕。
雖然已經是三天前的消息，沈薔意還是馬上回復問：【現在他怎麼樣了？】
打字的時候手都忍不住發抖,她沒想到“自殺”兩個字有一天會出現在高俞林的身上。只覺得太不可置信了。
消息發過去後，立即看到了聊天框上“對方正在輸入”的標示閃了又閃。
沈薔意不由屏住了呼吸，緊張得抓緊了手機。
對方的消息很快彈出來：【？】
沈薔意想問什麼情況,字還沒打完，對方又彈出來一條：【不是吧姐，我薔姐,誰家好人隔幾天了才來問啊,英國時差這麼久啊？】
對方陰陽怪氣的指責，沈薔意並沒在意,連忙回道：【我手機丟了現在才補回來國內的電話卡,剛剛才登上微信。】
“對方正在輸入”又閃了閃,這一次隔了好一會兒,都沒有新消息彈出來。
沈薔意又打字：他為什麼會自殺？現在還好嗎
字還沒打完，對方回覆了：【三言兩語說不出清楚，方便接電話嗎？】
沈薔意回了個“好”字。
她站起身，將宿舍門關上，走到了陽臺上。正巧此時，對方的語音通話打了過來。
“不好意思啊剛說話態度不太好。”對方是個男人，他很有禮貌，一開口就是道歉。
“沒關係。”沈薔意表示理解，她抿了抿唇，握緊欄杆，又問：“那”
“他沒事，搶救過是喝了酒後吃了頭孢，幸好他媽發現得早。”
沈薔意驀地鬆了口氣。
“你也知道我跟林子好長時間沒聯繫了，我都不在北城了，也不清楚他具體什麼情況。”男人娓娓道她打你電話打不通，加你好友也不通過，她就找了我們幾個給你發消息通知你這件事兒。”
沈薔意捕捉到重點，有點不太理解：“為什麼一定要通知我？”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這句：“我和他早就分手了。”
“我也是聽他媽說才知道你們談過戀愛的事兒。”男人說，“我還以為你去了英國後你們就淡了呢。”
那個時候她和高俞林關係真的很好。他們那些旁觀者都默認他們遲早會在一起。
從她到倫敦開始，這麼多年即便和高俞林保持聯繫，可真正在一起的時間也就那麼幾個月，還是跨國網戀一樣的狀態。通過高俞林在國內腳踏兩條船的事情，她都懷疑高俞林甚至沒把他們戀愛的事告訴過家裡。
而且現在這都過了多久了，她和高俞林早就是陌生人一樣的關係。就算是自殺，也跟她不相干，為什麼一定要通知她？這種事為什麼一定要讓她知道？
沈薔意覺得很奇怪。
“我們當時聽到他自殺了也嚇了一跳，後他還自己退了學”男人慾言又止，“他去英國是找你吧？你應該知道他發生了什麼吧？”
沈薔意如鯁在喉。
她當然知道。
照對方這麼說，她大概能將前因後果聯繫起來。因為腳踏兩條船的事高俞林在學校聲名狼藉，衝動之下退了學又被美國女人騙了，再加上在地下拳場.應該遭受到了雙重打擊。
不過沈薔意什麼都沒說，即便她清楚這一切的原罪都是高俞林咎由自取，但也沒必要在外人面前指責他的種種行為。
“現在他還在醫院裡呢，前天我問他媽，人已經醒過來了。”男人見她不作答，倒也沒再多問，轉移了話題，安撫了句：“總之他沒事了就好，放心吧。”
“嗯嗯。”沈薔意垂下眼睫，聲音輕到辨不出情緒，“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掛了電話後，沈薔意攥著手機站在陽臺沒有動，無神地盯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流，心情複雜到無法言喻。倫敦的天氣還是一如既往的陰沉，才晌午時分，天空暗得如夜幕降臨。只是微風吹過，也不乏凜冽之意。
沈薔意沒穿外套，寒風穿過薄薄的衣料，一個激靈讓她回了神。
她回到房間，關上陽臺的推拉門。
又想起什麼來，她重新打開手機點進了微信。
剛剛電話裡的男人說高俞林的媽媽加她好友加不上。
果不其然在新的聯繫人裡找到了一條好友申請，留言是：【依依，我是陳阿姨，人命關天，看到請務必聯繫我】
這條申請已經過期了。
思忖片刻，沈薔意還是主動發了一條好友申請過去。
對方秒通過。
沈薔意正打字組織著語言，不料對方則很快發過來了一條語音消息。
在點開前，沈薔意第一反應就是在想這條消息肯定是指責沒一點好語氣。畢竟她是在隔了這麼多天才出現的情況下，即便她知道自己的失聯情有可原。
結果出乎意料的是，並沒有一句難聽又埋怨的話，而是高俞林媽媽的哭腔，“依依啊，可怎麼辦啊，俞林這輩子就這麼毀了啊，這孩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學校被欺負了，自己從學校退學了，還帶了身傷回來，胳膊都斷了，留下了終身殘疾。”
又彈出來一條，“前段時間確診了躁鬱症，天天在家喝酒發脾氣，人不人鬼不鬼的。喝醉了東西砸得稀巴爛喲，還拿小刀劃他受傷的那條胳膊，我和他爸都要瘋了，怎麼會這樣.”
高俞林媽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從沙啞疲憊的聲音就能聽出來有多絕望。
後了高俞林兩句，想讓他振作起來，誰知高俞林情緒激動暴躁地狂扇自己巴掌稱自己就不該活在世上，對不起爹媽對不起沈薔意，就該死了這類的話。
在送去醫院搶救之後昏迷了一天醒了過來，高俞林醒來就是發瘋掙扎，拔氧氣罐拔留置針，罵他們為什麼不讓他去死。護士打了安定劑之後再次醒了句，要不是沈薔意，他在倫敦就該死了.
沈薔意聽完，心情更復雜。
說不難受是假的。但這種難受並不是建立在喜歡之上的心疼，而是一種惋惜和唏噓。
她知道曾經高俞林是個多麼陽光的人，他從小就成績優異，老師同學都喜歡他。如今考上國內一流大學的研究生，本該前途無量，卻落了這麼個結局。
怪就怪他一念之差。成年人應該為自己錯誤的選擇買單。
沈薔意心裡雖替高俞林可惜，也由衷同情高俞林年邁的父母。
可她不認為高俞林媽媽大費周章聯繫她只是為了跟她吐苦水這麼簡單。
而正當這麼想著呢，高俞林媽媽的一通語音電話打了過來。
她接聽了，
“依依啊，”高俞林媽媽吸了吸鼻子，“你和俞林戀愛的事兒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你這麼優秀，俞林能跟你在一起是他的福氣。”
聞言，沈薔意輕聲開口：“陳阿姨我和俞林很早就已經分手了。”
她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
“哎，雖然不知道你們為什麼分手，但聽他那個話大概是他對不住你，他如果做了讓你傷心的事情阿姨替他道歉，你知道的，我們俞林從小就不是壞孩子，他心是好的。”高俞林媽媽說。
沈薔意抿著唇沒有回應，房門突然被人敲了兩下，是kiki的聲音，“cynthia，該去排練了。”
沈薔意喊了聲馬上來。
“依依，你還在忙吧？真是不好意思，打擾你工作了。”高俞林媽媽也不好再耽誤沈薔意時間，支吾其詞了一番，直奔主題，“那阿姨就有話直說了，阿姨之所以找你就是想請你幫個忙，俞林現在狀況很不好，我就怕他萬一哪天再想不開我看得出來他現在還忘不了你，經常唸叨你名字，我就在想你能不能原諒他？再給他一次機會？”
“.”
果然證實了沈薔意的猜測，有事求她才會這麼迫切地聯繫她。
“陳阿姨，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沈薔意毫不猶豫地說道。
“那你.能不能回來看看他，陪陪他”
“陳阿姨，俞林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也感到很遺憾，我不是不想幫忙，而是我真的無能為力，我接下來還要歐洲巡演”話已至此，她的意思昭然若揭。
結果陳阿姨又開始哭，“依依，就算你們分手了，我相信昔日情分還在，你們從小到大關係多好啊，一起上學下學，一起學習，打打鬧鬧形影不離的。你爸媽離婚後你跟你爸爸搬走了，俞林心疼你，怕你爸爸照顧不好你，常帶你上家裡吃飯，還總提醒我一定要做你愛吃的菜。依依，你是個好孩子，我相信這些你肯定都沒忘”
“你們最終沒走到一起，只能說明你們緣分不夠，你現在也有了新的開始，阿姨真心替你高興。”高俞林媽媽簡直傷心欲絕肝腸寸斷，“阿姨就希望你能念在昔日情分可憐可憐俞林，你不能回的話了.讓他好好活下去.”
kiki又來敲了敲門：“cynthia？hurryup！”
時間當真道：“不好意思，陳阿姨，我現在得馬上去排練了，等”
她的話都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就突然出現了一陣嘶吼咆哮聲，她聽得很清楚，是高俞林的聲音，痛苦萬分地發洩著，一直重複說為什麼不讓他去死/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這類的話。之後就是高俞林爸爸著急忙慌叫來護士打安定劑。
場面一度陷入混亂。
高俞林媽媽還是哭個不停，跑進病房裡對發瘋的高俞林說：“媽媽正在跟依依打電話呢，依依知道你的情況了，她還關心你呢。”
“依依？”高俞林的嘶喊一頓，急喘著，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似乎恍惚了一下，之後自嘲地嗤了聲，“依依不會關心我的，她已經恨透我了.”
很快，他的聲音越來越弱，直至戛然而止，應該是安定劑起了作用。
“依依啊，你也聽到了，俞林現在這種狀態，我看他真是不想活了啊。”高俞林媽媽心力交瘁，低聲下氣地哀求，“好歹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他曾經對你好也都不是假的，算阿姨求求你好不好？你不幫他，你就看到我的面子上行不行？不然我跟他爸也活不下去了.”
kiki還在催促，高俞林媽媽也哭得哽咽難言，剛剛短暫地聽到了高俞林痛不欲生的咆哮，沈薔意現下只覺得焦頭爛額。
所以無奈之下，她只能答應：“好我知道了，我會聯繫他的。”
“真的嗎依依！”高俞林媽媽欣喜若狂。
“嗯嗯，我會好好勸勸他的。”沈薔意提起帆布包拉開房門，kiki早就收拾好了在客廳等她，她抬手指了指門外，kiki意會點了點頭，跟著她一起朝門口走去，雖然答應了，但沈薔意還是覺得有必要說清楚：“但阿姨，俞林他聽不聽得進去就得看他自己了.”
“肯定能聽進去的！”高俞林媽媽感激道，“真的太謝謝你了依依！等你以後回了北城，記得上家裡來吃飯！阿姨一定好好感謝你。”
又說了幾句，掛斷電話。
沈薔意長嘆了口氣。心情莫名的沉重。
高俞林的情況，他的遭遇，只是道聽途說的話，或許內心只是唏噓，可剛剛親耳聽到那撕心裂肺的場景，的確也.於心不忍。
在地下拳場最後的那一面，他遍體鱗傷，兩人徹底決裂，她也下定決心不再管他的事。
可曾經在學生時代，高俞林確實如他媽媽所說，對她很好。那些情分確實是真的。
如今事情發展到人命關天的地步，尤其一個年邁體弱的母親低聲下氣哭著求她，她沒辦法再鐵石心腸的拒絕，拋開高俞林不談，高俞林的父母都是實實在在的好人，昔日對她的照顧也歷歷在目。
下了樓，步行去往劇院。
沈薔意趁著現在還有點時間，就發消息給高俞林的媽媽，問她要了高俞林的，還說等他醒了告訴他一聲。
但願高俞林真的能聽她勸吧，畢竟她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怎麼啦？愁眉苦臉的？”kiki聽到沈薔意在嘆氣，關心地問了一句。
沈薔意又嘆了聲，搖搖頭，未置一言。
“ethanhe現在還在巴黎？”kiki笑得曖昧，撞了撞沈薔意的肩膀，“他還不來找你？”
“他應該下午就起賀靜生，她這才想起。
昨晚在飛機上打過視頻，他說他會盡快過來，最遲是今晚。
“那你怎麼還一臉不高興？”kiki不動聲色地試探，“你們吵架了？”
“沒有吵架啊。”
想到很快就要跟賀靜生見面了，沉甸甸的心情總算好轉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飄飄然的興奮和期待，她終於揚起甜蜜笑容，“我當然高興啦。”
“咦～”kiki做出一個抖雞皮疙瘩的表情，“膩死了。”
沈薔意也去撞kiki的肩膀，打趣：“那你也趕緊去談個男朋友呀。”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kiki雙手背到身後，擠眉弄眼對她沈薔意笑了笑。
沈薔意驚訝：“誰呀？誰呀？”
kiki神秘兮兮：“就不告訴你～”
她說完就往前跑了兩步。
沈薔意連忙追上去：“好哇你，跟我有秘密了！到底誰呀？”
kiki還是閉嘴不提，無論沈薔意怎麼問都不說。
直到兩人你追我趕到達劇院，立馬忙起排練，沈薔意一時半會兒也忘了這件事了。
由於今天是週六，所以上午只是彩排一次走一下臺，下午會放半天假。明天照常演出。
不到中午十二點就結束了。
沈薔意累得直喘氣，渾身的汗，她用紙巾擦了擦額頭和脖子上的汗，回到更衣室，沒有第一時間換衣服而是徑直打開了櫃子，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第一眼就看到了賀靜生兩個小時前發來的信息：【大概下午一點到，我先找人接你回家，想你。】
一如既往的簡潔明瞭，言簡意賅。
不過看到“想你”這兩個字。
輕描淡寫的兩個字，勾得她心裡一陣漣漪盪漾。
她主動回：【我也想你[愛心]】
回了之後賀靜生看到什麼反應她不知道，反正她已經面紅耳赤了。打算將手機收回去，又想起什麼，連忙又發一句：【我先不回家，在宿舍等你，我們一起吃午餐。】
提著包往外走，手機又響了聲，沈薔意立馬拿出來看，賀靜生只回了一個字：【乖】
就這麼一個字，更是讓她羞赧又羞憤。
怎麼像哄小寵物。
沈薔意鼓起腮幫，雖表情流露出嫌棄和不滿，但剋制不住內心那股子甜蔓延。
不過她並沒有再回復賀靜生。
和kiki結伴回到宿舍。kiki沒有出去吃飯，正好冰箱裡還有些食材，於是沈薔意主動請纓替kiki做了個頓便飯。
做好後，端到客廳。
“cynthia，你不吃嗎？”kiki掃了眼桌上的一副餐具。
“不了。”沈薔意坐在沙發上，拿著手機刷視頻，“我等他一起吃。”
說著時，又看了看茶几上的餐盤。心裡想著，等有機會一定要給賀靜生親手做一頓飯，讓他嚐嚐她的手藝。
kiki吃飯的時候，破天荒地沒有追劇，而是捧著手機，不知道是跟誰聊天，手機屏幕點得咔咔咔的。唇角無意識地上揚著。
這種只有熱戀才會露出來的甜蜜笑容，沈薔意自己才經歷過，她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沈薔意原本以為今天上午kiki說她有男朋友是在故意逗她呢，結果照現在這架勢看來，應該是真有情況。
“你真有男朋友啦？”沈薔意撲過去，假裝要看她的手機。
kiki條件反射將手機往胸前一捂，這做賊心虛的反應笑得沈薔意在沙發上直打滾，“看把你嚇的。我不會偷看你手機的啦。。”
“是誰呀？”沈薔意好奇問，“團裡的嗎？”
“哎呀不是。”kiki打馬虎眼。低頭戳著餐盤裡的食物，耳根子都紅了一圈。
沈薔意只當她在害羞，不好意思說，便也不追問了。
不管怎麼樣，kiki應該是從葉霖舟給的傷害裡走出來了。她能重新開啟一段新的戀情，沈薔意由衷替她開心。
沈薔意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十二點半了。她忙不迭跳下沙發跑進了房間，用最快的速度洗澡洗頭，吹乾頭髮後又快速化了個淡妝。
今天天氣涼，不過一想到要和賀靜生見面，所謂人為悅己者容，她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見他才行。
在衣櫃裡翻箱倒櫃，搭配了好一會兒才選出一套。
想起賀靜生喜歡白色。
所以她找了一件白色的羊毛大衣和一條簡約的白色長裙，搭配一雙法式小單鞋。
換好衣服後，她掃一眼床邊的小鬧鐘看了眼時間，馬上快一點了。
距離賀靜生的到來越來越近，她的心跳就這樣逐漸強烈起來。
又不是第一次見面，不知道為什麼會出奇的緊張和興奮。
大概是因為他們已經好幾天沒見過了吧。
她吐了吐氣，緩解情緒般拿起手機想要刷一刷視頻來轉移注意力。
可一打開就看到了屏幕上的幾條微信消息。是二十幾分鍾前發來的。
即便沒有備註，她也知道這是高俞林發來的。
【依依，你原諒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