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牙印(第2頁)
還沒來得及,就聽庚野涼笑了聲,轉過來看別枝:“這男朋友,你留學時候從聖瑪利亞大教堂撿回來的?”
“……”
死寂。
一秒後,別枝努力低下頭去,她咬緊了唇肉,拿痛意才抵消了快要溢出唇角的笑音。
費文瑄也反應過來了,擱下叉子,臉色難堪:“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誇你耶穌轉世。”
庚野懶耷下眼,“那兩個女孩還沒走遠,那麼想體現憐香惜玉,自己去哄。”
費文瑄咬牙:“我怎麼是憐香惜玉——”
“好了。”
別枝沒法再裝聾作啞,只能調和。
她眼神溫柔又安撫地望向費文瑄:“師兄,他說話慣來如此,你別介意。”
“……”庚野眉梢微沉:“師兄?”
別枝一滯。
比她更早,費文瑄立刻警覺:“庚先生連別人男女朋友之間如何暱稱都要管,未免管得也太寬了吧?”
庚野停了幾秒,抵著金屬刀叉的指骨下壓,薄刃將千層酥疊合。
像是將那點無謂又可笑的希望碾碎。
他冷漠地叉起一塊,送入口中。
……果然難吃。
就跟小時候被那些大孩子死死摁在地上,往他滿是血的嘴巴里塞的那口沾著鞋底泥的蛋糕一樣。
難吃得叫人反胃。
庚野漠然想著,喉結滾動,近乎囫圇將它嚥了下去。
刀叉又近乎自虐地抬起。
在它再次落下前,隨著“砰”的一聲,旁邊的玻璃杯猝然倒了過來,沒剩多少的茶傾潑在他的餐盤上。
“啊,對不起,我不小心打翻了。”
身旁女孩語帶歉意,動作卻沒有一絲遲疑。
她利落地一架他的刀叉,就從他面前拿走了那盤叫他厭惡的甜品,然後放在了最外面的桌邊。
“你好,”女孩抬手,朝服務生聞聲望來的示意,“能給我們換一下餐盤嗎?”
“……”
這一套下來行雲流水。
庚野停了兩秒,指骨擱下了刀叉,漫不經心地靠回椅裡,看她演戲。
服務生過來更換餐盤。
別枝還蹙著眉,似乎良心不安地慰問他:“沒有灑到你身上吧?”
——當然沒有。
她對時機把握良好,怎麼會灑在他身上。
“有。”
庚野不緊不慢接了句。
“?”
趁有服務生彎腰換餐盤,暫時擋住了費文瑄的視線,別枝給了他一個“別搞事”的警告眼神。
庚野卻像沒看到,低頭看向了自己迷彩長褲的一處:“那裡。”
女孩將信將疑地往兩人椅子中間低頭。
庚野也恰在這一秒微微偏低了頸,兩人呼吸交錯,仿若一剎那的耳鬢廝磨。
灼息撥得別枝耳垂微癢。
那是個壓得極低的,冷漠嘲弄的輕聲——
“別當著你男朋友面勾引我。”
別枝:“……”
別枝:“?”
他是不是有病。
可惜不等別枝把自己這點心聲表露,餐盤換完了,別枝也只能假裝無事發生地直回身。
庚野唇角薄勾,側顏卻莫名更冷了,低曳著的長睫都像是結了層霜色。
他抬手,轉正了新餐盤。
對面,劉成志忽然愣了下,盯著庚野那隻回來後就一直虛握著,此時松展開的左手。
“哥,你手上怎麼好像有個……牙印?”
作者有話要說
庚野:你猜-
庚野:你是覺著,我會自輕自賤到,甘願給你當三?
庚野:我會。
第18章
“那你呢。”
“庚野,你要跟我玩嗎?”
從女孩話音落下的那一秒開始,整個消防通道里驟然陷入死寂。
連呼吸都抑止,空氣也叫人窒息。
庚野就那樣沉沉地俯瞰著她,眼底像是在經歷一場夜色下暴風雨裡的海嘯。
漫長的寂靜,叫發問的別枝都微怔,她輕慢地眨了下眼。
這和她預料的情況不太相同。
庚野為什麼不嘲諷她,他明明最擅長用無謂至極或是刻薄嘲弄的態度,輕易叫每一個對他有所覬覦的人羞憤敗退……怎麼此刻卻一言不發。
難道是她態度太輕浮了?
而且,如果他不嘲諷她,那要她怎麼收場?
別枝背在身後的指尖輕蜷。
……難不成還要動手動腳,戲才夠真嗎。
就在別枝在心裡天人交戰的時候,及時響起的手機鈴聲從死寂裡拯救了她。
別枝儘量不虛地摸起手機,背身,避過了庚野那雙灼灼的漆眸:
“你好?”
對面似乎愣了下:“小枝,我見你去了這麼久還沒有回來,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是費文瑄的聲音。
想起來這個被她忘於腦後的師兄,那點被叫“小枝”的煩躁被心虛淡化。也怪她在學校裡順勢利用,忘了費文瑄這種自戀型加表演型人格的,最擅長腦補和順杆爬。
也該找個時間劃清界限了。
別枝心不在焉地想著,輕聲:“沒發生任何事,只是偶遇了一位朋友,和他聊了幾句。很快我就回去。”
“好,那我等你。”
掛斷電話,別枝回過身,就見身後的庚野已然恢復了漠不關心的凌冽模樣。
“二十分鐘的耐心都沒有,”庚野輕嗤,眼角冷淡地挑起來,“他是怕你跟人跑了麼。”
別枝裝作沒聽出他的暗諷。
她側身望金屬門走,從那人清拔的身形前經過:“我該回去了。”
“等等。”
大約是她走過他的第二步後,庚野在她身後出了聲,他像是進入了情緒過度爆發之後的鬆弛期,聲音聽著都懶洋洋的:
“再問一遍。”
“?”別枝莫名其妙地回頭。
“剛剛的問題,”庚野輕咬犬齒,慢條斯理重複,“再問一遍。”
別枝覺得這人好像有什麼毛病。
但她還是鬼使神差地聽了:“我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
庚野低頭,薄嗤了聲。
長腿邁開,他抄著褲袋和她擦肩而過,同時撂下一句冷冰冰的嘲弄。
“你是怎麼覺著,我會自輕自賤到,甘願給你當三的?”
別枝哽在原地。
直到金屬門被那人在身後驀然拉開。
她才難置信地回神。
——
剛剛庚野是什麼意思?
第一遍沒表現好,所以再來一遍?
“還不走,”
身後冷淡低啞的聲線作震。
別枝回眸。
就見身後庚野單手拉開了沉重的金屬門,屈折起指骨隨意抵著,回身。光影從青年側顏輪廓掃下,陰翳襯顯得他眉眼薄涼而清絕。
讓她又想起多少年前,那個闖入她古潭死水一樣的生命裡的少年,帶著燦爛的金髮和笑眼,活下去的勇氣,還有春天。
別枝一時恍惚。
直到門旁那人閒散地扯了下唇角——
“怎麼,等著被你男朋友捉姦?”
別枝:“。”
他就多餘長了張嘴。-
庚野比別枝晚了十五分鐘,才回了桌位。
有劉成志死死把守著費文瑄身旁的位置,費文瑄始終沒能如願換坐到別枝旁邊。於是,他對這兩位不速之客的怨念和厭煩也是肉眼可見地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