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丘夢蝶 作品
第一百六十八章:波浪壯闊的咸陽
新鄭,韓王宮,信宮,前殿。
韓王然正在開大朝會,專為公子成蟜而開。
大殿之上,韓王然是第一次看見公子成蟜。
他望著少年的堅毅面龐,對上少年的清明雙眸,最後一眼落在少年那一雙繼承自族妹的丹鳳眼,笑道:
“像,真是太像了,好美的娃。”
公子成蟜眉頭微微蹙起,似乎有些不悅的模樣,認真道:
“小子更希望能被稱英俊。
“美這個字,小子總認為形容女子更合適。”
先秦時期,美是通用形容字,嬴成蟜這一回話頗有些雞蛋裡挑骨頭。
韓國群臣卻沒有幾人生氣,都是饒有興趣地看著公子成蟜,就像在看一個班門弄斧的小輩。
嬴成蟜在天下闖出偌大賢名,聲望超過了之前賢名最盛的信陵君魏無忌,列國不少人認定其是君子。
但,列國不包括韓國。
韓國稍微有些許地位的人,都不相信這麼一個七歲小娃是個君子。
不,這世上壓根就沒有君子。
所謂君子,都是裝出來的,都是為了謀求物事而做出的偽裝罷了。
韓人共識:天下萬事萬物都是計謀一部分。
比如眼前少年頂撞王上,一定是受人指使,幕後者自有有其用意。
韓王然沒有生氣,笑的更歡喜了。
竟是走下了王位,然後摸著公子成蟜的小腦袋道:
“好英俊的娃。”
嬴成蟜擺過頭,不悅之色更為明顯。
他如同大人似的後退一步,微微行禮:
“私下會面,韓王可太失禮了,韓王平時就是如此行事的嗎?”
若說前面是挑刺,那這可就是訓斥了。
韓王然心有不快,
群臣轉首,兩兩對視,個個眼中都有笑意,全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本來嬴成蟜對韓國還有些改觀。
母親的陽謀,韓非的忠誠,讓他心中對韓國有了一次小更新。
有這麼一批人支撐,韓國不但短時間內亡不了,還可能會煥發第二春。
今天,他環顧四周,看著一個個韓國大臣全都坐著椅子當看客,幾乎沒有人有憤怒、惱火的情緒,他覺得自己白更新了。
趙國國君被辱,群臣還會憤怒呢。
可在韓國,韓國文武根本不知道主辱臣死這回事,好像韓王然被訓斥和他們沒關係一樣。
不,還是有關係的……嬴成蟜看到了幾個人眼中閃爍著幸災樂禍的光芒。
君臣關係如此惡劣,這樣的韓國,是生是死都看臨近大國的心情,死期不遠。
嬴成蟜怒色上臉,指著屁股像是焊在椅子上的韓國文武:
“君王被責,爾等卻無一人站出言語,你們還是韓國的臣工嗎?”
群臣很是驚奇,這裡面哪有他們還嘴的事?
王上威嚴下降,管制就會寬鬆,空出來的權力就會被群臣瓜分。
剛還不舒服的韓王然舒服了,只覺得公子成蟜滿身正氣!
這些臣子,就該為他這個君王賣命!
公子成蟜一臉恨鐵不成鋼,看看韓王,又看看韓臣,最後仰天長呼:
“嗚呼!韓之君臣之精力,盡在於提防算計,又哪有餘力會想到百姓呢?
“鄭國如此大賢,治水天下無二。
“韓國卻拱手讓予秦國,讓其去為秦國治水,而不思考本國百姓。
“這樣的國家,怎麼會長久啊!”
一直相悖的韓國君臣,首次達成了共識。
他們望著公子成蟜,眼底笑意濃得化不開。
原來,公子成蟜的幕後之人不在啊。
沒有幕後之人指點,七歲孩子就是七歲孩子,只會做幼稚事蠢事的七歲孩子!
“公子高義,寡人今見聖人也!”韓王然對著嬴成蟜施禮一拜。
群臣起立,拱起雙手,對著公子成蟜下拜:
“公子高義,吾等今見聖人也!”
聲音轟鳴,像是要震得大殿四分五裂。
“何其偽也!何其偽也!”公子成蟜跳腳大罵:“爾等但凡將心思挪用一點,在民在國,韓國也不會落到今日這般境地!申不害乃強韓者,亦為滅韓者也!”
韓王然憋住笑。
小小豎子,還真當自己是賢人了?
連續坑秦兩次,怎敢對韓國國策指手畫腳?
韓國群臣中傳來三兩笑聲,若有若無。
沒有申不害,韓國當初就不會有勁韓之名,申不害在韓國地位就如同商鞅在秦國地位。
能說出申不害是滅韓者這種話,蠢不可及。
也對,能合縱五國坑害自己國家的人,會和聰明兩個字沾邊嗎?
東海宮。
書寫《韓非子》的韓非正寫的好好的,毛筆忽然斷裂成兩截。
韓非一愣,盯著斷掉的毛筆茬口,怔怔出神。
[筆乃言志傳承之物,無故斷之,不祥之兆……]
一念及此,他再沒有心情書寫。
飄逸如仙的他走出宮,身處花團錦簇之中,望著信宮前殿的方向,面容愁苦。
他很擔憂他的母國。
仙生俗念,落下凡塵,便是謫仙。
他為了他的母國臨塵,可他的王上卻對他百般提防。
王上嘴上說著他好生清閒,不知道分擔政務,實際上大朝會、小議會都不讓其參加。
韓非為王上舉薦了不少師兄弟,最顯眼者便是其師弟李斯,舉薦了不下十次。
至今,韓王然一個都沒有接納。
桃花宮。
姬夭夭呵呵笑,笑的灼灼其華,笑的眼淚流淌。
那一雙嬌美的俏顏沾上淒涼的淚水,便是悽美。
“韓國。”她笑著哭,哭著笑:“早就沒救了。”
曾幾何時,她也想做那個力挽狂瀾的人,她做到了。
一計引秦趙爭鋒,自嫁保韓國平安。
可惜,她不是男兒身。
可惜,先王不信她。
可惜,庸王培養的人,也是庸王。
國家,國與家。
國保不住,那就保家。
兒子在的地方,就是她姬夭夭的家。
她洗漱,描眉,盛裝打扮,比當年大嫁秦國時還要美麗。
她是公子成蟜的母親。
使秦,她陪公子成蟜一起。
秦國,咸陽,相邦府。
呂不韋身處其中,依舊是做著相邦該做的事,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批閱奏章,呈送王上,他好似將治水這兩個字拋出了腦外。
華陽太后立場的改變,楚系的站隊,於事無補,正向呂不韋與華陽太后講述的一樣。
呂不韋翻開一卷奏章,目中映照出竹簡上的留白,以及一個個微小的標點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