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丘夢蝶 作品
第一百八十三章:辯者,形名之學,虛實之辨
曲終,人散。
話盡,眾別。
在千來稷下學子起身離席欲走時。
在公孫龍的弟子眼含熱淚時。
在諸子為公孫龍將離世而有悲意時。
嬴成蟜對公孫龍執弟子禮,再度開腔,唱起大戲。
稷下學子議論紛紛。
“白馬非馬論?不是已經論過了嗎?”
“這是要替孔穿子報仇嗎?長安君不會以為自己在白馬非馬論上能論過公孫龍子吧?”
“不要小瞧公子成蟜的學問。兩個月前,我聽相夫先生講過一堂課,那堂課叫道義石頭論。相夫先生說,此論是公子成蟜與鄧陵學子論戰時所說。”
“道義石頭論?道義和石頭為什麼能論在一起?”
諸子神態各異。
孔穿面上浮現期待之色,喃喃自語:
“公子的道義石頭論,虛言還要多過白馬非馬論……其也是一位辯者啊。
“辯者之言無法反駁的原因就在於虛實相間,讓人難以分清。
“希望這場辯者互論,能讓我知道公孫龍子的學問。”
鄒衍仰頭望了望天空,日頭下落。
稷下先生慎至坐在鄒衍旁邊右側草蓆上,察覺鄒衍動靜,輕聲詢問:
“子秉還能撐多久?”
鄒衍沉默片刻,搖搖頭:
“不知。”
慎至微微皺眉:
“子秉受了君之陰陽術,君不知道?”
鄒衍指著天空:
“陰陽術已經到時間了。”
慎至動容:
“子秉現在還能活著,是靠一口氣!”
鄒衍頷首:
“五行失調,陰陽離散。
“子秉如今還未倒下,全憑心中那一口氣。
“他以這口氣強聚陰陽五行,行逆天之舉。”
稷下先生魯仲連坐在鄒衍左側草蓆,聞言沉聲說道:
“這就是子秉之心性,他從不服輸。
“他效忠了大半生的主君輕視他,他立即辭行。
“平原君沒有挽留,他便真的走了。
“他沒有向人低過頭,也不會向天低頭。”
鄒衍斜後方的稷下先生彭古呼一口氣:
“請諸君止語,再說下去,古便聽不清公子成蟜和子秉的論述了。”
高臺之上。
本來油盡燈枯的公孫龍好像重活了一世。
皺紋密佈、死氣瀰漫的老臉露出睥睨天下之姿態,雙目中的精光驅散了疲態。
“豎子剛聞聽孔穿與老夫之論戰,竟敢請教白馬非馬論?”老人嘲笑說道:“老夫真不知該說你是莽撞,還是無知。”
“論!”老人舌綻春雷:“爾等以為白馬是馬,只得在心中也!到老夫面前,無人可駁白馬非馬!”
嬴成蟜沉聲道:
“白者,色也。
“馬者,形也。
“白馬者,色、形之合也。
“故,白馬非白,亦非馬。”
公孫龍:“……”
老人攏了攏耳朵,不確信將死之身的耳朵好不好使,天是不是把他的聽覺先於生命奪走了。
臺下稷下學子眨眨眼,不明所以。
他們聽著……公子成蟜說的,好像和公孫龍子之前說的差不多?
諸子來了興趣,滿是獵奇之心。
和公孫龍子辯白馬非馬的不少,但都是站在白馬是馬的立場上。
站在白馬非馬的立場上和公孫龍論戰,嬴成蟜還是第一個。
孔穿心情略微起伏,知道自己今日或將解開困惑。
為什麼公孫龍子能在白馬非馬這個不對的論述上面保持不敗?
既然沒有人能說公孫龍子是錯的。
那是否有可能,白馬非馬論是正確的呢?
“你方才是否說了,白馬,非馬。”公孫龍試探問道。
“然也。”嬴成蟜依舊沿用先前回答。
之前的“然也”,公孫龍聽的很順暢。
這一聲“然也”,公孫龍聽的很彆扭。
“豎子。”公孫龍皺起眉頭:“你是見我之將死,想要利用我博取聲名嗎?假意贊同我的學說,行以德報怨之舉,繼續樹立你偽君子之形象乎?”
嬴成蟜肅容以待:
“先前言論,是公孫龍子與我有仇怨。
“此次言論,希望公孫龍子放棄私心,秉持公心。
“人有恩仇,學說沒有。”
公孫龍冷笑,表情寫滿了不相信。
他還是認為眼前豎子是在博聲名。
近一年時間,眼前豎子都是做的這類事,藺相如臨死之前就被利用了。
“老夫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聽他人講白馬非馬。”公孫龍眸子中透出看穿一切的色彩:“你贊同白馬非馬論,老夫也贊同白馬非馬。既然如此,那你就不需要再和老夫講了,你該和他們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