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丘夢蝶 作品

第二百零六章:陰陽學說之奧秘



                齊王建十六年,十月,一日。


    這日是秦國的新年。


    也是嬴成蟜回到稷下學宮的第三日。


    稷下學宮祭酒居所。


    鄒衍一臉欣慰地看著唯一真傳弟子,問道:


    “今日可聽到了什麼不一樣的嗎?天還在哭嗎?”


    趙玄朗盤膝而坐,五心朝天,緊閉雙眼。


    雙眼邊上的淚痕極為明顯,像是一道道深深的車轍。


    那張胖臉滿是肅穆,毫無童稚之色。


    像是九天之神或黃泉之鬼,代天行事,賞善罰惡。


    十歲少年鼻唇翕(xi一聲)動,聲如隆鍾:


    “還在哭,但……好像又在笑……”


    鄒衍捋著白鬚,連連頷首,出聲指點:


    “向西,一路向西,笑聲是不是越來越大了?”


    趙玄朗沉默不語,聽從師長言語。


    片刻後,胖臉上的神情舒緩下來,嘴角附上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他睜開雙眼,眸有喜色,雀躍不已:


    “師長!天真的在笑!天在歡喜啊!


    “這是為什麼啊?為什麼越向西,天越歡喜啊?”


    鄒衍舉起手,摸摸弟子圓滾滾的大腦袋:


    “因為秦國在西方,秦國在過年啊……”


    老人看著乖巧的弟子,眼中浮現掙扎之色,似乎有一件極其為難的事拿不定主意。


    趙玄朗圓目大睜。


    雙手一撐,跪在地上,大臉近距離懟在師長面前。


    一根胖乎乎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捅在師長心上,好奇且天真地問道:


    “師長在……在……”


    趙玄朗低著頭,滿臉糾結。


    他想要用言語表達心中所想,但十歲的他卻找不出準確詞彙。


    他皺巴著臉好半天,忽然眉頭舒展。


    胖乎乎的手指指著自己的胖臉,有些興奮地道:


    “師長在我剛才的樣子!”


    鄒衍為弟子天真模樣所打動,心情大好,哈哈笑出聲來。


    弟子說的話,別人聽不懂,他鄒衍聽得懂:


    “為師不糾結了。


    “為師一生聽天意,臨終前,除了天意,也想聽聽你的意。”


    鄒衍扶住弟子,正色道:


    “公明。


    “你是想做自己,還是想與為師一般,代天行事。”


    趙玄朗眨巴著眼睛,搖晃著大腦袋,臉上的肉來回嘟嚕。


    他聽不懂。


    鄒衍苦笑。


    和某個神童待久了,他總會以為全天下的孩童都如某個神童一樣,能夠與他鄒子鄒衍正常交流。


    談天衍沉吟片刻,又道:


    “你,還想聽天的聲音嗎?”


    “天的聲音……”趙玄朗那懵懂無知的臉上,霎時間浮現喜怒哀樂。


    表情變幻之快,讓鄒衍目不暇接。


    鄒衍面色微變,大喝一聲:


    “凝神!”


    [公明還小!天賦又高!接觸天意太多迷失了自己!]


    他心中想著,又是點出昨夜如神來一筆的一指。


    這根手指好像打破了時間、空間的界限,瞬息而至。


    鄒衍的手指停留在趙玄朗眉心一寸間。


    趙玄朗抓住了師長的手指。


    鄒衍面色大變。


    “抓到師長了。”趙玄朗目中迷茫,似在說夢話:“我想聽……”


    “公明!公明!公明!”鄒衍似乎沒聽到弟子回答,接連大聲呼喚三聲。


    這三聲中他調動了身體中的氣,用陰陽術加重聲音之厚重,形成如同虎吼一般的效果。


    在空蕩蕩的房間之中,自帶回音。


    趙玄朗目中很快恢復清明。


    眨了眨眼,淚珠滾落。


    “公明。”鄒衍心中有痛,柔聲道:“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記得。”趙玄朗朗聲道:“我叫趙玄朗,字公明。是趙大樹的兒子,是鄒衍的弟子!”


    子直呼父名,弟子直稱師名,這都是沒有禮儀的表現。


    在齊國,尤其在稷下學宮,其他人看到是要皺起眉頭呵斥的。


    為稷下學宮祭酒的鄒衍卻沒有皺眉,沒有呵斥。


    老人連連點頭,笑出了眼淚,哽咽著道:


    “對對對,公明說的對,公明說的沒有錯。”


    老人想起了好友趙大樹臨行前的樸素叮囑:


    “小兒就拜託鄒子了。


    “鄒子但有所求,趙氏商會沒有不應允的!”


    想起了自己這一生為天,勞苦奔波。


    臨終前察覺到的天意,卻還是蒼涼而悲慼的。


    想到了某個神童在講課的時候說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


    “把自己的路強加給他人,逼著他人走,我認為這是不道義的。”


    老人想到了很多很多。


    想到最多的,還是蒼涼而悲慼的天意。


    從他第一次察覺到天意的那一天開始,這就是天意的主旋律。


    “公明啊。”老人嘴唇顫抖,眼中滿是自責:“你還記得自己剛剛說過什麼嗎?”


    趙玄朗搖搖頭,胖腦袋瓜沒有什麼印象。


    “你說……要聽天意。”老人的手指顫顫巍巍。


    在趙玄朗手握中,點在了趙玄朗的眉心。


    趙玄朗眼睛驀然睜到最大,血絲剎那間全部冒出,黑瞳變紅瞳!


    他慘叫一聲,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鄒衍吃力地抱起得有兩百五十斤的弟子,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他打溼素色錦巾,擦掉趙玄朗兩邊眼角長長的淚痕,用手指撫平弟子眉心的蹙起。


    “為師助你守三年本心,你代為師聽未來天意。”鄒衍喃喃自語,嘴角溢血:“對不起,替你選了路……”


    鄒衍扶著床沿,很是吃力地起身,踉踉蹌蹌地走出了屋舍:


    “新年,新生。


    “東昇,西落。


    “薪火相傳,天意如此……”


    傍晚,依稀月光照在稷下學宮中,照在嬴成蟜的屋舍上。


    一人身穿白衣,披頭散髮,如同夜間厲鬼一般。


    他行蹤鬼魅,疏忽飄搖,像是和月色融成了一體,隨光而行。


    “篤篤篤~”他站在嬴成蟜屋舍房門前,重重叩響。


    這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傳出很遠。


    院中趴著的黑虎睜開眼眸,趴在兩隻前爪上的虎頭微微抬起,面向門口。


    那雙貨真價實的虎目中流露親近之色。


    它慢慢爬起,弓起腰,一步一步,走向大門。


    一直照顧著嬴成蟜起居,充當嬴成蟜屋舍管家角色的呼從床上爬起,皺著眉頭,很是不滿。


    “怎麼這時來人?好生無禮!”他一邊快速穿著衣服,一邊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