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丘夢蝶 作品
第兩百三十九章:他該稱我一聲仲父
呂不韋低首掩目,似乎在考教太子政:
“軍功乃是民之晉升根本,是我國強國之根基。
“民需要軍功,將需要軍功。
“除了王,我國上上下下所有人都需要軍功。
“我能坐到相邦之位,除了王上信任,最重要的就是引領了滅東周國之戰。
“徹查軍功,將會招致重大災禍。
“到時民不奮勇,將不搏命。
“我國會淪為和其他國家一樣的命運,重回到商君變法之前。
“再嚴重一些,可能會逼得百姓造反。
“如此多的害處,誰都承受不起。
“我國坐實殺良冒功不理,明顯是迫不得已之舉。
“太子為何會說出此舉是鼓勵殺戮呢?”
太子政沒有察覺到異常,師長經常如此考教他。
呂不韋的語氣,和在觀政勤學殿授課時沒甚兩樣。
嬴政陷入深思,一邊想,一邊說。
因為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大多數想法都是第一次在腦海中生成,所以講話很慢:
“師長所言,或許是諸多原因之一,但一定不會是決定原因。
“縱容殺良冒功,實際上,就是在用國庫錢糧、國家官爵,為這些士卒的貪心付賬。
“損國以肥民,這與商君提倡的弱民強國背道而馳。
“國家要強盛,民就需要愚、貧、弱、疲。
“民愚,就不會思索,易被控制。
“民貧,衣食得不到滿足,就只會想著衣食。
“民弱,就不得不接受國家安排。
“民疲,完成國家安排後會耗盡他們所有精力,他們沒有多餘精力去做其他的事。國家在得到了最大限度收益的同時,維護了國家穩定。
“是以,雖然看似縱容殺良冒功是無奈之舉,但實則不縱容也並不會出事。
“百姓要反,早在二百年前就反了,不會等到今天。
“我國現在成為天下霸主,就證明我國百姓已經習慣了秦律,習慣了商君之法。
“民,有一條活路就不會反。
“哪裡會出現嚴查軍功,而不滿造反的情形呢?
“他們沒這個智、沒這個心、沒這個精力、沒這個勇氣。
“縱觀古今,夏代虞,商代夏,周代商,以致今日。
“向來都是貴族爭鬥,沒有百姓反抗。
“百姓身影,都在貴族麾下,何時站到臺上過?
“若說是怕貴族……呵。”
年紀雖輕,威勢卻越重的嬴政輕笑一聲,目光落在師長身上:
“我國最大的刑案,是師長辦的。
“第二大刑案,可就是商君所辦。
“草灘七八百人頭,盡皆來自秦貴族。
“先祖孝公若是怕貴族謀反,商君就變不得法,秦國早就亡了。”
呂不韋面色如常,心卻有些不穩。
當初他一日刑殺兩千人,正是為了嬴政被刺殺一事。
嬴政如此說,是在藉機敲打他嗎?
讓他呂不韋不要忘記當初態度。
告誡他呂不韋權勢再大,終究只是臣,不是君。
這種感覺,又是像極了王上……
說出此話的嬴政仿若只是順嘴一提,後面的話再不提此事:
“因此,政以為。
“國家坐視殺良冒功不管,是因為殺良冒功這件事本身就是利於國。
“殺人,本身就利於國,對嗎?”
嬴政目光灼灼,等待師長回應。
這一刻,又像是觀政勤學殿自發學習的公子政,而不是即將繼位的王了。
呂不韋心中凜然。
他的目光常年落在遠在齊國的二公子身上。
不知不覺間,他眼前的太子政已是長大了。
似乎已經成為一個可以自如切換狀態,既能施恩又能下威的君王了。
秦君,虎狼之君,一脈相承。
心有遠大抱負的秦相臉上浮現讚許之情,點點頭,鼓勵道:
“說下去。”
嬴政應了一聲在呂不韋耳中有些刺耳的“諾”,繼續說道:
“白起坑殺四十萬趙軍,致使趙國一蹶不振至此。
“我本以為這是白起嗜殺,是個例。
“但現在來看,似乎我國早就有此風,只是沒有白起明目張膽罷了。
“我國軍功按人頭計算,有核查之人。
“那麼殺良冒功中的良,肯定不能是老人、女人、孩童這些一眼看上去就不作數的人。
“這三類人都不能為卒,哪可能是甲人?
“那麼,這個良就只有成年男人一種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