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章:秦公子和齊公主
天子駕六,諸侯駕五。
今中原國君皆稱王,類同天子。
因天下尚有共稱王者,故國君出行不乘天子六架,而乘諸侯五架。
田顏暈陶陶得坐上五馬王車,俏臉上有著一抹不符合其本性的拘束。
從小受過的教育,讓這位王女很難想象到非王之人可以光明正大地乘坐王車。
嬴成蟜在齊國時,齊王建曾讓出王車供嬴成蟜乘坐。
稷門司馬呵斥不準。
齊王建氣憤之餘,卻只能自承己錯,承認思慮不周。
這其中固然有齊國仁政,面刺之風大盛的緣故。
卻也能從側面反映出王架具備的重大意義。
中原列國,除了齊國和被楚滅掉的魯國,在禮這一塊要求都沒有那麼高。
君王邀請同乘王架表達重視之意,不常見,不罕見。
單送王車,罕見。
罕見到王車已經溜出去快有三百餘步。
最為重視禮儀的齊公主田顏才驚叫一聲,發現自己竟然和嬴子同乘一車,同處一個車廂。
雖然車廂內還有一個心腹萱怡,不是孤男寡女。
但未成婚之前男女同乘一車,這就是傷風敗俗。
若讓她那個為太史家家主的祖王父知道,肯定就跟她斷絕血脈關係,從此不認了。
少女羞惱地靠坐在車廂一角,像是一個應急後急於藏身躲避的哈基米。
透著三分惡狠狠意味的眼神瞄著自家貼身宮女,埋怨為什麼不提醒自己。
萱怡委屈地看著公主,小臉皺巴成一個“囧”字。
[我以為公主是故意的呢……]
外在禮儀規範的七公主,內裡其實是個離經叛道的小女孩,七公主宮中上下都清楚。
萱怡還當七公主離開齊國來到秦國放飛自我,效仿後太后與齊襄王的愛情故事呢。
嬴成蟜極為紳士地坐在馬車入門的那一端,饒有興致地看著兩女無聲溝通,表演眼神戲。
幾個大男人在那裡搞陰謀詭計,哪裡有一大一小兩個美女羞赧好看。
雖說自從有了胭脂,女子臉紅就不再是最好的情話。
但當下齊公主可沒有塗胭脂,紅到發燙的俏臉持續不斷講的無聲情話就是最好的情話。
馬車輪子又轉了兩百來圈,田顏才做好心理建設。
想著就算現在跳下去也不能改變同乘一車的結果,於是整理衣衫細微處。
整衣領,理袖口,一副很忙的樣子。
給嬴成蟜拋了一記沒有殺傷力只有誘惑力的白眼,語氣不善地道:
“非禮勿視。
“嬴子眼睛都要釘在我身上了,這可不君子。”
嬴成蟜輕笑一聲,視線不移:
“食色,性也。
“這是《孟子》中的話。
“孟子說人性本善,又說食色性也,可見好色乃是一件善事啊。
“我在看公主,就是在做善事。
“做善事,怎麼不是君子所為呢?”
齊公主以衣衫邊角繞住手指,連纏三圈,繼續無意識地纏第四圈。
她輕輕咬著貝齒。
師從孟寓,可稱孟子傳人的田顏七分羞、三分惱:
“食色,性也。
“這四個字是出自《孟子》,但是是出自告子之口。
“是告子的觀點,不是孟子。
“孟子對的話是仁、義、禮、智,也不是外來的,也是人生來就有的,只是沒有多加思考罷了。
“孟子提倡的是注意力多放在仁、義、禮、智上,而不是……不是色!”
嬴成蟜哈哈大笑,發自真心。
近日積聚的負面情緒,隨著聲聲笑消散。
父薨。
臨死前帶走了最寵愛他的秦國大將麃公,還有那些他見面一直不肯叫叔父、世父的叔父、世父。
師長、兄長爭權,一上來就是白熱化。
一連串事件紛至沓來,絲毫不給人喘息時間。
像是驟然而至的傾盆大雨,帶不帶傘披不披蓑衣都是從頭到腳澆個通透的結果。
嬴成蟜身處洪流,身份特殊,看似什麼都能做,但實際上卻什麼都做不了。
父將薨時,通醫術的他面對癭氣卻毫無辦法。
只能眼睜睜看著父親一天比一天虛弱,一日比一日更臨近死亡。
若是和其他人一樣,只知道癭氣是不治之症,嬴成蟜不會如此絕望。
可關鍵是穿越而來的嬴成蟜很清楚,癭氣在前世是歸類為甲狀腺一類的疾病,根本不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