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反了
兩人各有堅持,一時都無法說服對方。
肅王夫婦一路多有交涉,竊竊私語,旁人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只瞧見兩人臉色不善,互有往來,便只以為他們在博弈,在鬥狠。
畢竟那明晃晃地金釵還惡狠狠地抵在肅王脖頸上的某處,牽連著眾人的神經。
眾人的神經,並非是肅王的神經。
凌姑娘手指與皮膚的觸感不痛不癢撩撥著肅王的神經,以至於鄧筵茆就在眼前了,肅王殿下卻絲毫沒有將其放進眼裡。
反而是凌姑娘緊張兮兮朝鄧筵茆喊話:
“鄧公子,你帶了多少人?”
那鄧筵茆仗著自己武藝高強,一路衝上鳴金山主峰未遇太大的波折,膽量愈發大了,口氣亦是不小:
“區區一個鳴金山,我帶萬餘人足矣。”
少年人口氣不小,凌姑娘一聽,心裡泛起了嘀咕。
她私放鄧筵茆後同他有過初步交涉,探知其底細,知道晉王這些年中飽私囊,在外至少養了五六萬私兵,比之鳴金山上的禁軍守備約莫多出一倍。
此番雖是她主動引蛇出動,但實則鳴金山上守備的壓力頗大,絕非是肅王武瑛玖輕描淡寫說的那種“翻不起什麼水浪”。
她怕肅王輕敵,也怕敵人留有後招,屆時反撲,出乎意料,一聽晉王私兵並非盡數追隨鄧筵茆來到鳴金山,心裡當即就泛起了嘀咕。
與此同時,鄧筵茆再三催促凌姑娘:
“咱們快走!”
要逃婚的新娘在這關鍵時刻卻突然矯情起來了,她怨憤地看了一眼大雍肅王:
“逃?我們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天下之大,可哪裡才是你我的容身之地呢?”
這下輪到衝冠一怒為紅顏的鄧筵茆吃驚了,他上前幾步,壓低聲音說:
“凌姑娘,咱們之前不是說好的嗎?”
“咱們可以找一處無人知曉的地方隱居,過男耕女織的逍遙生活,再不理世間任何俗事。”
鄧筵茆此話一出,凌姑娘就聽到了肅王武瑛玖鼻孔發出的一記冷哼。
誠然昨夜,凌姑娘為了逃脫婚約,不擇手段強行為肅王武瑛玖強行獻上這個計謀中,並不包括這些引蛇出洞的細枝末節。
無論是露骨的情話,還是未來生活的願景,經鄧筵茆的嘴複述,都讓凌姑娘面對肅王武瑛玖直白的醋意時,有些無地自容。
不自覺地,她低聲哄,試圖解釋:
“權宜之話罷了,當不得真。”
有人力證:
“鄧公子有所不知,我這妹妹自小嬌生慣養,針線活什麼的,她做的不多也不好,你說的那什麼男耕女織的生活,她過不來的。”
若任拆臺的技術,凌灑金認第二,天下無人敢認第一。
他領著大理寺的軍兵突前,此刻就護衛在周圍,聽牆角時忍不住出言反駁。
此時,凌姑娘已然顧不上什麼女紅不女紅了。
她心裡想的,嘴裡唸叨的是:
“怎麼才來了一萬人?”
凌姑娘放虎歸山,是為了順藤摸瓜。可鄧筵茆口風甚緊,她探了幾回,也只知曉晉王私兵的大致人數和軍備情況,卻始終不能摸清他們身處的位置。
除此之外,她還知道,肅王殺了鄧閻帷,大大削弱了兵部對這夥人的庇護,又關停雲韶宮,革新了稅制,完全斷了晉王豢養私兵的錢路,其實已經把這夥私兵逼上了和鄧筵茆這個逃犯一樣的絕路。
他們要反,是必然的。
只是不知道,會選擇在何時何地發難。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這是新婚前夜,謀士凌照水給大雍肅王的建議。
前日,她便已經著手給鄧筵茆寫信,希望他能救自己於水火,誠然她的本來目的是為了逃避這場婚姻,卻也想借這場婚戲坐實晉王謀反、私養軍兵的事實,幫助肅王殿下將這巨大隱患一舉剷除。
卻沒想到晉王他,是個慫包。
其實也不能全怪晉王膽小,京兆府一案對晉王的反噬很大,他藏於大雍朝堂的爪牙幾乎被肅王武瑛玖連根拔起。
在這種境況下,無論鄧筵茆再怎麼蠢蠢欲動,遊說晉王:
“殿下,咱們反吧!”
“肅王大婚,疏於防備,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趁著權貴雲集鳴金山,而鳴金山守備只有三萬,王爺率私兵上山,速戰速決,將其一網打盡,而後挾天子以令諸侯,順者昌逆者亡,改朝換代,成就王侯霸業便在今朝。”
晉王的回應從始至終只有一句話:
“筵茆,你還年輕,你不知道鳴金山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所謂年輕,換句話說,便是吃虧少了。
晉王對此有年輕人不曾耳聞過的寶貴經驗,因而遲遲沒有下定決心,率軍逼宮反叛。
而鄧筵茆呢?
彼時他被凌姑娘各種英雄邪說矇蔽了心智,以為凌姑娘終於看清肅王武瑛玖的權臣本性,而自己也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成功俘獲了美人的芳心,殊不知自己只是被那該死的美人計禍害了一回又一回。
凌姑娘約鄧筵茆私奔,他怎能不應呢?
晉王不敢攻上鳴金山,但古有將在外軍命有所不受之言,鄧筵茆衝冠一怒,便私領了一萬軍兵,攻上鳴金山頭,立誓要解救美人於水火之中。
全然把晉王對他耳提面命的“韜光養晦、不可暴露於人前”的勸言,拋諸在了腦後。
鄧筵茆一往無前,可眼下看來,美人似乎對其所為,並不太滿意。
又或者說,美人的胃口頗大。
美人不僅要逃婚,還慫恿他取而代之!
“鄧公子,這可是你建功立業的絕好機會,你難道甘心就這樣一走了之了嗎?”
所謂柴米油鹽,男耕女織的隱居生活,不過是意念中的美好願景,若是富貴,權勢,美人就擺在眼前,滿腔熱血、孔武不甘人後的年輕人又豈能甘願做範大夫和柳下惠呢?
鄧筵茆猛地被凌姑娘一激,英雄和梟雄的血氣全都上來了!
與此同時,藏身與王公貴胄中的晉王武瑛瑾頭頂上冒出了黃豆大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