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分家(第3頁)
他在心裡說,老大,原來你也有這麼狼狽的時候啊!
平時你不是自詡讀書人,很清高,看不起他們這些在地裡剜食的泥腿子嗎?
可現在呢,你像條狗一樣,被人摁在那裡跪著。
而我最狼狽的時候,也不過是還二兩銀子。
鬱老三覺得,他寧願還那二兩銀子,也不想被人像摁條死狗一樣地按在那裡跪。
那邊已經從地上爬起來的陳氏披頭散髮,尖叫著:“鬱離,你到底做什麼,還不放開你大伯!真是反了天了!”
她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那個逆來順受的離娘,居然做出這樣可怕的事。
在她心裡,眼前的這一幕太過可怕,簡直聞所未聞,哪裡有當侄女的,居然按著長輩跪的?
陳氏完全無法接受。
鬱敬宗也接受不了,他大叫一聲,抄起角落裡的一根棍子,一棍子朝鬱離打過去:“我打死你這賤人!”
鬱敬宗雖然只有十歲,但他吃得好,身板結實有力,半大小子的力氣也不小,那棍子破風而來,若是砸在身上,絕對會疼痛不已。
鬱金姐妹幾個下意識叫了一聲。
棍子即將落下來時,鬱離伸手,穩穩地將它接住。
鬱敬宗愣了下,沒等他反應,手裡的棍子就被一道可怕的力道抽走,然後那棍子朝他掃過來。
“啊——”
鬱敬宗慘叫著倒飛出去,狠狠地朝著陳氏和鬱琴母女砸過去。
母女倆被他砸翻在地,當了鬱敬宗的肉墊,慘叫出聲。
鬱老太太終於忍不住,尖叫著:“住手,住手,住手!”
鬱離轉頭看她。
對上她的眼,鬱老太太心中一寒,忍不住後退一步,只是當看到跪在那裡的鬱老大和摔成一團的陳氏母子三個,終於忍不住哭了。
“離娘,你快放開你大伯吧!”鬱老太太哭道,“是我們錯了,我們不應該……”
不應該什麼,她沒有說。
鬱離不語,手依然穩穩地按著鬱老大的後頸,目光轉到鬱老爺子身上。
鬱老爺子心驚肉跳地看著她,連聲音都不穩,“你、你到底要做什麼?”
這是第一次,作為鬱家的大家長,鬱老爺子終於露出懼意,懼怕這個孫女。
鬱老三等人都能看到他臉上的懼色,他們都呆住了。
原來老爺子也會害怕的嗎?
他在鬱家輩份最高,向來說一不二,從來沒有人能讓他妥協,他確實光明正大地偏心大房,也能將其他不滿的人摁下去,讓他們乖乖地當牛作馬,為這個家付出,供著大房讀書。
鬱離道:“阿爺,我沒想做什麼。”
話是這麼說,但她仍是摁著人,就是不鬆手。
鬱老大被迫跪在那裡,腦袋低垂,血液開始逆流,暈頭轉向,汗水溼透了衣服。
他自詡是讀書人,身上穿的也是讀書人的文士衫,布料柔軟貼身,這一出汗,就極為明顯,溼嗒嗒地黏在身上。
所有人都能看出他有多狼狽。
鬱老爺子與她對視半晌,終於明白了什麼,面上露出頹唐之色。
他說道:“離娘,你誤會了,其實這次叫你回分家的事。”
分家?!!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下意識屏住呼吸。
就連那邊摔得頭昏腦脹的陳氏也瞬間就清醒過來,直覺不好。
鬱老爺子沒管他們怎麼想,繼續說:“你先放開你大伯,咱們好好聊聊分家的事。”
鬱離看著他,“真的?”
“自是真的。”鬱老爺子肯定地說。
“老頭子!”鬱老太太尖叫,“不能分!”
以往她動過分家的念頭,可當老頭子真說出分家兩個字時,她又不願意了。
鬱老爺子沒理她,仍是看著鬱離。
與他對視片刻,鬱離終於鬆開了手。
在她鬆手的瞬間,鬱老大直接摔在地上,像條死狗一樣,渾身汗涔涔的。
鬱老三看著他,心裡湧起一股快意。
鬱老太太心疼地過去扶大兒子,焦急地問:“老大,你怎麼樣?你沒事吧?”
鬱老大抬頭看她一眼,然後雙眼一閉,便這麼暈過去。
“老大!”鬱老太太嚇壞了。
“相公!”
陳氏也嚇壞了,顧不得身上的疼痛,趕緊撲過去,抱著他哭起來:“相公,你千萬別出什麼事啊,要是你出了什麼事,我一定會去縣衙告官!”
“告官”這兩個字一出,在場的人心中一跳。
特別是二房的人,臉色大變,鬱金姐妹三個都嚇得白了臉。
如果大伯孃真的去告官,那大姐她……
鬱琴和鬱敬宗仇恨地瞪著鬱離,附和道:“娘,一定要告官,告她不敬長輩,讓縣老爺打她板子。”
“將她投入牢裡!”
“不敬長輩是要坐牢的!”
“還要坐囚車示眾,被砸爛菜葉子!”
姐弟倆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嚇唬著鬱離。
他們哪裡知道忤逆長輩是什麼罪,在縣城看過一些相關的話本,跟著楊家小姐聽過唱戲,所以就隨口編的。
鬱離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她的神色平靜,說道:“可以啊,在你們告官時,我會先打斷鬱敬德、鬱敬禮的手腳。”在陳氏和鬱老爺子臉色大變時,她又說道,“你們知道的,我有這個能力。”
說到這裡,她終於不耐煩,覺得這些人上竄下跳的,讓她很心煩。
於是她煩躁地說:“算了,反正都撕破臉,不如現在我先將你們的腿都打斷吧!”
說著,她提著那根從鬱敬宗手裡搶來的棍子,就要朝昏迷在地的鬱老大的腿砸過去。
“住手!”
鬱老爺子的聲音都破了音。
他以一種和年齡不相符的敏捷動作撲過來,擋在鬱老大面前。
鬱離手裡的棍子一頓。
她平靜地說:“阿爺,你讓開,我不打你!我先打斷大伯的腿,然後再去縣城,打斷鬱敬德、鬱敬禮的腿。”
“不可!”
昏迷的鬱老大瞬間睜開眼睛,眼裡第一次露出驚懼之色。
他朝鬱老爺子說:“爹,咱們分家吧,快點分家!”
剛才老爺子便是用分家安撫住鬱離,他自然聽到了,怕鬱離真的狠心打斷他的腿,然後去縣城打斷兩個兒子的腿。
就算事後鬱離要被官府拘捕判刑,他和他的兩個兒子也毀了。
他的兩個兒子可是要參加科舉,要考秀才,要考舉人,將來還要做官的。
鬱老大不敢拿兩個兒子的前程開玩笑。
那是他最優秀的兩個兒子,他的科舉夢都在兩個兒子身上。
就算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性,他也不敢去嘗試。
可以說,鬱離狠狠地拿捏住鬱老大的軟肋。
對他來說,長子和次子的科舉排在第一,可以為了這個而退讓,任何事都要在這之後。
鬱離現在做的事,已讓他心生懼意,哪裡敢去判斷她話裡的真偽。-
見鬱老大突然醒要分家。
一時間,他們也顧不得去猜鬱老大剛才是真暈還是假暈,都盯著鬱老爺子。
分家是大事,沒人不重視。
鬱老爺子忙點頭:“對對對,咱們分家。”
和鬱老大一樣,他也將鬱家改換門庭的希望放在兩個孫子身上,容不得他們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鬱離的威脅同樣拿捏住他的軟肋。
與他們相反,鬱離根本沒軟肋。
拿二房的人威脅她?
二房的人有什麼好威脅的?他們本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當鬱老爺子和鬱老大一起同意分家時,鬱家的分家也成為板上釘釘的事。
鬱離隨手丟開棍子,將它從窗口拋出去。
她說道:“那行吧,我暫時就不打斷鬱敬德、鬱敬禮的腿。不過如果你們哪天去告官,或者去找族長、里長他們,我就先去打斷他們的腿,屆時我會去自首,不管是族裡的懲罰,還是官府的判決,都無怨言。”
說完,她好心地問他們:“你們覺得怎麼樣?”
當然不怎麼樣!
鬱老爺子和鬱老大父子倆嘴唇直哆嗦,已然說不出話來。
這是威脅。
“雖然我會坐牢,或者還有其他的懲罰,但有兩個堂哥的斷腿陪著我,我這樣也不算虧吧?”鬱離繼續好心地問他們。
眾人:“……”你當然不虧,只有大房虧死了!
陳氏也同樣說不出話,她捂著心口,快要呼吸不過來。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惡毒的人?
她居然寧願接受懲罰,也要打斷敬德、敬禮的腿,明明他們都沒招惹到她。
正是因為鬱離說的這些話,讓在場的人明白,她是認真的。
只要他們去告官,或者找族長、里長,她就先打斷鬱敬德他們的腿,讓他們一輩子都無緣科舉。
大不了大家同歸於盡,她確實不虧。
鬱老爺子哆嗦好一會兒,方才開口,“你放心,不會有這種事,沒人會去告官!”
作為一家之主,當他作出決定後,其他人自然也不能違揹他的意思。
鬱老大低著頭沒說話。
鬱老太太和陳氏的眼睛都紅了,鬱琴和鬱敬宗敢怒不敢言。
鬱離終於滿意,問道:“什麼時候分家?”
鬱老爺子沉默片刻,說道:“明天,明天早上請里長和族長過來,讓他們主持分家。”
“行!”鬱離一副好說話的模樣,“明天早上我也會過來。”
聽到這話,鬱老爺子嘴巴動了動,沒說什麼。
有什麼好說的?她想來就來,他們也沒法子阻止她,有她盯著,這分家他們是不可能偏心的,如果偏心,還不知道她又做出什麼。
鬱老爺子現在明白了,這孫女的本性就是個瘋癲的。
她是光腳的,什麼都不怕,就連告官都不怕,根本沒什麼能拿捏得住她,反倒是她狠狠地拿捏住了他們。
如果不順著她,說不定哪天鬱敬德、鬱敬禮的腿就要被她打斷。
除非他們能確定,可以狠狠地壓制住她,確保她毫無反抗之力,方才能和她徹底撕破臉。
可現在他們根本沒這本事壓制她。
一個活生生的人,又有那般可怕的力氣,他們要怎麼壓制她?
這一刻,鬱老爺子甚至想著,如果敬德、敬禮他們有功名在身,或者是朝廷命官就好了。
這樣的話,哪裡還需要怕她?
她的力氣再大,再能打,也只是一個人,難不成還能和官府作對?
所以目前他們只能先順著她。
等哪天兩個孫子有了功名,有能力壓制住她時,再解決她也不遲。
鬱老爺子想著,眼裡布上濃濃的陰翳。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