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3頁)
八年前十八歲。呂婉澤去世。梁弋周能從荒蕪中勉強站起來,因為身邊還有梁騫周和崔鈺。
六年前二十歲。他在靈隱寺許願,只有兩個願望。
一求梁騫周平安。二求共崔鈺白首。
兩年前二十四歲。大年三十,收到梁騫周小隊長的電話,那個西北漢子哽咽著說對不起,弋周。收到了很多恍惚的對不起,和他犧牲的消息。保密任務,沒太多信息。那年梁騫周正好升少校,打算年中結婚,還說好會帶一份大禮送給那年很牛逼的崔鈺。崔鈺看到很年輕的少校裝在了照片中,即使是照片,依然英俊明亮,像教她 QQ 堂和格鬥的那個下午一樣,像興高采烈又羞澀地請她幫忙設計訂婚禮請柬時一樣。世界從彩色的動態電影變成了灰色的定格動畫。她跟梁弋周統統變成兩座雕像,人聲鼎沸後,一切結束後在冷清中沉默坐著,沒有流淚的力氣,眼淚就是自己從眼眶裡滾下來,不關他們的事。最後,沒有力氣的梁弋周把頭埋在她的頸窩中,埋得很深,崔鈺雙臂圈著他。他們像在大雪中依偎的刺蝟,艱難地捱過那一天。
一年前二十五歲。崔鈺說分開。
他現在慢慢摸清了,如果不去搞工程物理,該怎麼從瞬息萬變的市場中賺錢。現在手裡的項目已經有起勢,可他就是很累,當孫子當得很累,動力系統熄火的感覺,每天都不知道自己在為什麼奔波。
午夜夢迴時總是下意識找崔鈺、找不到想著等梁騫週休假回來求他幫忙想辦法嘛——再一清醒,大夢一場空。
這個地球轉得很好,走到這步,該消失的是他。
累了不行嗎,撐不住了不行嗎?
他那麼簡單兩個願望,一個都守不住。
意識消失前一秒,梁弋周還蠻欣慰的。
死亡,好東西。
漫漫黑夜的荒原中,是他們在不同時空裡,同時觸摸過的一顆遙遠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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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鈺應該是想問什麼的,但張了張嘴,什麼都問不出來。
這也是很陌生的感覺。
因為答案顯而易見。
“怎麼?沒看夠?”
梁弋周趁她在原地當木頭,抽回手,唇角微挑,諷意十足。
“要不砍下來你帶回去慢慢看?”
崔鈺沒心情開玩笑,看著他,一個你字剛出口,就被梁弋周聽出端倪,立刻虛攥了下拳頭示意叫停,他眉頭擰得死緊,說得不緊不慢:“別給我露出這種表情。你要不看看我現在住在哪兒?你有同情我的時間,去考慮一下你那小女孩可憐的教育問題,去多賺點錢比較實在。”
……
果然,人在無語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是會想笑的。
崔鈺嘆口氣:“梁弋周,你一定要這麼說話嗎?”
梁弋周微笑:“也沒有。我跟前任一般沒話可說。”
“好好,”崔鈺做了個投降的姿勢:“你這嘴跟加特林一樣,誰說得過,你把文件給我吧,我就走了。”
“我寄走了。”
梁弋周頓了一秒:“準確地說,退還給陸蘊了。你給她個地址,讓她直接寄給你吧。”
……忙活忙活白忙活,還給人啃了一口。
崔鈺忍著翻白眼的衝動,露出官方笑容:“行。謝謝,走了。”
她走到玄關,身後的人既沒有過來,倒也沒再開口冷嘲熱諷之類的。
“對了。”
崔鈺換鞋的時候問:“你這房子買的多少錢?真不錯。”
她誇得很坦誠。
梁弋周卻也沒有很爽的感覺,平淡回答:“租的。”
“租的?”
崔鈺挑眉:“……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