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陸德明
朝堂全是譴責李承乾,文人士林全是抨擊李承乾的話,欺師滅祖,離經叛道,大逆不道等等,史官也對這件事也狠狠記錄了下來,魏徵上書的奏摺也是原諒李承乾的年幼行為,其心胸大度讓人望塵莫及,只是推辭了當李承乾老師的命令。
朝廷內外,全是稱讚魏徵的話,大家都可憐魏徵,李世民也借這件事補償魏徵,將魏徵的官勳又拔高了一級,但朝廷依舊對李承乾抨擊不斷。
李承乾被判了禁閉三月,面壁思過,負荊請罪,上門道歉,甚至朝堂開始有要廢除太子的言語了。
至於廢除太子的言語李世民的態度也挑明瞭,第三日那幾個說廢太子的官員被調任了,毫不避諱,直接跟你挑明,玩歸玩,鬧歸鬧,別拿廢太子開玩笑。
給李承乾找老師的提議延遲了,一週後,陸德明起奏上書,願意成為太子之師,指導太子走上正途,百官聞之無不欽佩,士林學子人人見此拜伏為師,以德以仁,望太子敬學。
已是十月中旬,寒冬初現,七十七歲的陸德明望著太子別院眼神異常堅定,一旁的伴讀書郎揹著自己註釋的經典,相信自己的才華,聖人的經典,能使這位欺師滅祖,大逆不道的太子殿下步入正軌。
伴讀書郎也是大義凜然,眼神中堅定不移,一股視死如歸的氣勢油然而生,彷彿面對的是窮兇極惡的惡徒。
落英紛飛設青案,李承乾早早就恭候這位大儒的到來,陸明德門外叩門。
“臣,國子監博子陸德明叩見大唐太子殿下。”
陸德明,玄武門政變之前是秦府文學館學士,原本命中山王李承乾從其授業,但由於中山王李承乾患有腦疾,故長教國子監,未曾教導過李承乾,李世民剛剛登基之初,拜國子博士,封吳縣男。
李承乾開門迎接,雙眼謙卑雙手作揖。
“拜見夫子。”
一身常服,神態得體,典雅大方,只是眉宇間透露出慵懶,李承乾引路來到青案前。
“夫子請坐。”
“謝殿下。”
“夫子前來父皇已然知會,承乾因毆打魏大人還在禁閉面思,所以未得殿前迎接,還望海涵。”
“太子有此悔過之心,想必也是痛定思痛,今老夫帶來六經相教,望太子學而上行,不恥下問。”
“那是自然,那夫子此次相教何本?”
“自然是六經之中的尚書,本因相教於首經周易,但數術之法,包羅萬象,乃沉澱百書才方可閱讀,不然讀周易如盲人摸象,不知所措。”
周易被當時的文人尊其作為群經之首,它蘊含著深刻的哲學思想和宇宙觀,通過八卦和六十四卦等符號系統以及卦辭、爻辭等文字內容,闡述了天地萬物的變化規律和人生哲理。
陸德明莊重凝神將書籍展開。
“六經之序,首當於《易》為尊,其經通神明,乃聖學之最,次為《尚書》以記王言,《毛詩》以正風化,《禮》以立人倫,《樂》以和天地,《春秋》以斷是非,此乃聖王道統,望太子欲學有成,當正心向學,篤志不倦。”
“夫子所教,句句在理,只是承乾有一事不明,望夫子解惑。”
“殿下請問。”
“之前魏公來教,言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他言,若是根壞了,樹木長得不好,水源源頭堵住了,山川河流就無法長流,人若是教壞的東西,那麼長大了就會不學好,您覺得他說的對嗎?”
“此言乃大善。”
李承乾左右觀望伸手揮退周邊人。
“都退下去,本太子有言與夫子單獨論經。”
陸德明帶的書童立馬不願意了,陸德明神情自若轉頭看向他吩咐。
“你且門外候著。”
書童面露擔憂。
“夫子,恐太子他?”
陸德明嚴厲呵斥。
“嗯?君臣禮法你學到什麼地方了?”
書童聞言惶恐急忙作揖告罪。
“學生知錯。”
“出去吧。”
“學生告退。”
陸德明轉身看向一臉抱歉。
“臣管教不嚴,望太子殿下恕罪。”
輕手搖擺,面露鎮定自若。
“沒事,本太子名聲在外,他有此意也不奇怪,由他去吧。”
“太子此言大善。”
“言歸正傳,咱們還是迴歸於經要,敢問夫子,學經幾載?”
“三歲識字,七歲有學,老夫已然求學七十餘載”
“那夫子所學古尚書幾許?”
“從小經學,還研經註解,也不知幾何。”
李承乾話鋒一轉。
“那就是學了很久唄,敢問夫子所學尚書乃是經傳?”
“自然是道統。”
“承乾有不同看法。”
“此話怎講?”
“承乾自惑,夫子所學乃是偽書,不可教也。”
陸德明鬚髮皆張,胸口起伏隱隱意要發作。
“太子尊為上者,此乃孔壁遺經,伏生口授,不可如此妄議道統。”
李承乾拉了拉自己的衣袖,將茶水倒入陸德明的茶杯。
“既然夫子認為承乾妄議古尚書,那請夫子為承乾解惑一二。”
“太子請言。”
李承乾站起身,一手別在身後,一隻手伸出一根手指。
“一,單說這《古文尚書》二十五篇”猝然奪卷指某處,‘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八字,西漢孔安國注《尚書》時未見,鄭玄注《禮記》亦未引,何以突兀現於東晉梅賾所獻?莫非孔聖託夢於江左乎?”
見陸德明不語,李承乾伸出兩個手指。
“二,經學尚書半載,梅賾所上呈的《尚書傳》裡有幾處地名是漢宣帝以後才有的,而孔安國是漢武帝時期的人,如梅鷟在《尚書考異》裡指出《尚書?禹貢》裡的 “瀍水出河南北山”“積石山在金城西南羌中”,所涉及的地名都是在孔安國之後才出現的,敢問夫子,這地名乃後人穿越古往而教乎?”
陸德明額角沁汗,頭顱微低,久久不知如何回答,沉思良久話鋒急轉。
“殿下,此言可是有人教你?”
直視陸德明,嘴角微勾,大方承認。
“是的夫子。”
“何人教與你?此乃居心不良!”
笑聲響徹房間,面露失望。
“夫子知曉為何承乾要秉退家臣嗎?先生說,夫子若聞此言而深思,乃是上佳,若問其何人,便是浮游,他有一言贈你。”
陸德明聞言已然頹廢,喃喃道。
“何言?”
“當年諸葛丞相的誡子書曾有言,非學無以廣才,非志無以成學,南梁劉勰文心雕龍知音,言文情難鑑,誰曰易分?”
李承乾說完又從懷裡拿出一張紙張。
“此為敦煌遺書《舜典釋文》殘卷,陸公親校版本尚無‘危微’之語,更可笑《五子之歌》中‘關石和鈞’乃東周度量,夏啟之子豈能預知?偽書鑿鑿,公猶抱殘守缺,豈非欺天下讀書人!”
陸德明雙手顫抖捧起紙張嘴裡喃喃。
“老夫,老夫縱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