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黃河決堤,朱標問策(6.2k大章,二合一)
自吳禎被解除職務,禁足府邸後,整個朝野上下終於重新歸於寧寂,而蘇州府接種牛痘之事,雖然中途出現了白蓮教這個小插曲,但並無大礙,而天子祈願,仙神賜藥之事已經隨著商販傳向了大明各處,現在各地都翹首以盼這牛痘呢!
就這樣,時間一天天的過去了,不知不覺間,已到了七月,盛夏時節。
今年的夏天,較以往炎熱許多,酷暑將應天府城烤成了火爐,全京百姓更是熱得苦不堪言,因此,當第一場暴雨來臨之際,京城裡幾乎是人人歡慶。
眾人沐浴在暴雨洗禮下,享受著片刻清涼。
京城百姓歡欣鼓舞,他們自想不到,遠在千里之外的黃河兩岸,此刻正為這潑天暴雨惶惶不安。
黃河,中華民族的母親河,在漫長歲月中,它養育了無數華夏兒女,也孕育了華夏文明的精神特質,然而,這條母親河卻不太安寧,總時不時鬧個脾氣。
在數千年華夏曆史裡,它曾數次決堤改道,給周邊百姓帶去無數苦難。
特別在北宋年間,當朝者為了疏導黃河,三度強易回河道,這有違天理常規的舉措,非但沒能成功疏浚,反給黃河河道帶去嚴重損壞。
自那之後,這條母親河更是放開天性,變得無比狂暴起來,因此,每年到了盛夏暴雨時節,沿岸百姓總提心吊膽。
為了預防水災,他們更組織了專門的防汛小隊,時刻警戒提防著。
此刻夜色正濃,黃河岸灘上的一個小茅草棚裡,守河的人正打著瞌睡。
盛夏幽夜,暴雨初停,正是涼爽時節,饒是這防汛小隊擔著看顧黃河的重責,也架不住涼風催人眠。
“嘩啦啦~噗通通~”
周遭黃河仍在奔騰咆哮,發出的動靜可不小,但這樣的河浪聲,對於久在河邊生長的人來說,更有如催眠搖籃歌謠。
卻在這時,一聲“轟隆”聲,驟然炸響,這轟隆聲震天動地,在空曠河谷中迴盪幽遠,一直飄向天邊。
乍一聽聞,倒更像天邊降下一道響雷,直直轟在黃河之上,如此動靜,自然將那瞌睡之人吵醒。
那人揉了揉眼睛,望了望遠處的河道,忽地愣住了。
那黃河的堤壩,已被沖垮,滾滾黃河水猶如一條泥龍,朝河道兩岸吞噬而出。
泥龍所道之處,萬事萬物俱被湮滅。
而此刻,那泥龍吞噬的方向,正是這守夜人所在的小棚以及……他身後那住著無數鄉民百姓的府城……
“決……決……決堤啦!”
撕心裂肺的呼喊聲,湮沒在滾滾波濤聲裡。
……
二十里外,開封府,北城門。
夜深人靜,城門早已關閉,守夜的老衙役靠在門後,正悠閒地打著盹兒。
“轟隆隆~”
隆隆巨響由遠而近,有如萬馬奔騰。
聽到這鋪天蓋地的動靜,老衙役霍然驚醒,嚇得連忙捂住腰間短刀。
“來敵襲了?”
他第一時間想到有人突襲,那是他前些年征戰草原時最熟悉的奔馬聲,但稍一恍惚,老衙役又連拍著腦門自醒:“睡迷糊了?這都啥年景了,咋還有敵襲?”
此刻的他,已不是昔年在草原上征戰,這裡是開封府,並非邊塞。
老衙役搖了搖腦袋,復又靠在門閂巨木上打盹,口中幽幽呢喃:“憶當年,金戈鐵馬~”
腦海裡迴盪著昔年征戰場景,那萬馬奔騰聲愈發沉重,隆隆響動,甚至震得他心頭直顫,震得他腦後城門都跟著晃動。
“嗯?”
“不對!”
老衙役猛然睜開眼,一臉迷茫地望了望四周。
“怎麼回事?”
那震動聲近在耳側,且有愈來愈近的趨勢,稍一側耳,他立時聽出,這聲響就自背後城門外出來。
“嘶!”
老衙役駭得臉色發白,趕忙貼耳湊上去,聽個仔細,幽夜寂靜,那隆隆聲震動天地,格外清晰。
“壞!”
聽清楚門後動靜,他趕忙爬上城樓,提著燈籠往下望去。
這一眼望下,他更驚得呆若木雞。
滾滾洪流有若鋪天蓋地的敵人,正攜勢不可擋的衝擊勢頭,朝府城方向漫來,所到之處,一切都被吞噬。
入眼可見,城門外的一切,都已浸沒在洪流之中,消失無蹤,這般洶湧洪流,一旦衝擊上城牆,必會造成毀滅性的破壞。
跑!
老衙役畢竟見過世面,呆了片刻立時反應過來,
他慌忙跑下城樓,提著鑼鼓敲打敲打喊嚷起來。
“鬧大水啦!水龍王冒頭啦!”
嘶心厲吼聲中,漫天大水衝壓而來,身後城牆蒙受洪流衝擊,變得搖搖欲墜。
……
“開封城,城摞城,地下埋著幾座城~”
淒厲童謠聲幽揚飄蕩,乘著一匹快馬,直往南飄去,經過無數驛館,穿過千里山道,這歌聲一路飄往應天府城。
……
天氣炎熱,武英殿裡早早地備了冰爐,饒是如此,朱家父子仍熱得心煩意亂,二人同坐一室,卻都煩悶地不想說話,只悶頭批閱奏章。
“嗒嗒嗒”的急促腳步聲,自殿外傳來,來人似是火急火燎,這又給本就炎熱的大殿,更添了幾許燥悶。
“上位,出事了!”
大步走進殿的,竟不是事先通傳的雲奇,而是胡惟庸,而云奇則緊跟其後,一臉急躁,顯然是欲阻未得。
胡惟庸身為宰輔,竟親自跑來送信,而且連片刻都等不得,不顧通傳直闖進來,這情形,便是傻子都能看出,出了大事。
“怎麼回事?”朱元璋眉頭一皺,呼喝問道,朱標也放下手中奏章,抬頭望向胡惟庸。
胡惟庸一臉焦切,疾步走上前去,將一份奏報遞了上去,朱元璋接過看了兩眼,當即一驚,隨即臉色已變得漲紅。
“怎,怎會出如此大災大禍!”朱元璋一臉怒氣,拍桌而罵,而胡惟庸揣手頓足,也顯得很是焦急。
看此情形,朱標坐不住了,他忙起身上前:“父皇,出了何事?”
不須經朱元璋提醒,他已將桌上的奏報拾起,自顧自看了起來。
一望之下,朱標驚得倒抽了口涼氣,只感覺渾身血液幾乎在片刻之間,全往腦門裡灌。
“黃河決堤了?”
奏報中,開封河段決堤二十五丈,河水直漫向開封城,沖毀城牆近三百丈,禍及百姓一萬七千餘戶,淹沒田產多達八千六百多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