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淚貓安頭 作品

七百八十四章 “?”

【“這兩人誰被複制了,誰消失了?誰用兩種笑容微笑?誰的聲音替代兩個聲音發言?誰為兩個頭點頭同意?誰的手勢把茶匙舉向唇邊?誰剝下另一個人的皮?誰依然活著,誰已然逝去,糾結於誰的掌紋中?”】

 

【——《辛波斯卡詩選》】

 

……

 

……

 

【今天是災變32年,初遇。】

 

【他身上有一股令人親近的氣質。我好像明白,我一直在等的人是誰了。我邀請他和我一起散步,他不害怕我,這是一個完美的開始,相信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一直到我生命終結的那一年。】

 

……

 

“噠,噠,噠。”

 

蘇明安一步又一步往後退,視野在共鳴中旋轉傾倒,無數道情緒在他的腦內碰撞。

 

大雨、紅血、藍血、打碎的實驗液、汙泥、灰塵、飛濺的碎銀杏葉……他只能看見這些東西。

 

直至後鞋跟一空,他立刻抓緊了旁邊凸起的玻璃片,防止墜落,鮮血順著手掌心流了下來。

 

他聽不見穆隊和小眉的聲音,耳邊只剩下了陰翳的霖光的聲音。

 

這次情感共鳴的影響度遠超他的抵禦能力。

 

……因為他與霖光,幾乎沒有任何相像的地方。與阿克託的情感共鳴完全不同。

 

霖光站在大廳中,微垂著頭。連表情都喪失了真實感,陰影遮蔽了僅有的五官牽動,像一具靜止的石塑。

 

……

 

【那天夜裡,我透過神之城的窗戶望見了他。他在秋離的房間裡收拾顏料,那些水粉有什麼好看的?】

 

【他一定很冷。】

 

【我要去找他。】

 

……

 

猩紅的、糾葛的軟管在霖光背後瘋狂纏繞,像一重又一重秋風之下的麥浪,他的手指像被晚風握著,下意識彎曲,卻握不住任何東西。

 

他看著站在窗戶邊緣的蘇明安。

 

全身染血的蘇明安。

 

眼神朦朧的蘇明安。

 

只差一步就會掉下去的蘇明安。

 

看上去很痛苦的蘇明安。

 

霖光的心中竟有一股微妙的快意。

 

就像個天真的孩子,他感受到了報復般的快活,又感受到了難以言狀的酸澀與苦痛。明明自己很快活,但又很難過,這種感覺,他好像感受過很多次。

 

對自己開槍的時候,掐自己脖子的時候,他感受到的就是這種快樂與苦痛交織的情緒。

 

因為很多感情都沒有感受過,也不清楚其定義,所以無法判斷它到底算是什麼。

 

區別人與動物的不是人的自然屬性,而是社會屬性。社會屬性從人與人的互動中產生,比如溝通、比如散步、比如合作,只有不斷地總結這些事情的經驗,人才能變得越來越像“人”。

 

但他沒有。

 

他根本不像。

 

……

 

【我向他爬行而去。】

 

【他竟然露出了笑容。】

 

【看到我在地上瀕死,很好笑?】

 

【我昨天在夜裡和他散步,他明明也很開心。他如果喜歡世紀災變前的風景,不用那個秋離來畫,我給他看多少都可以,我已經明白了,我這麼想找黑髮灰眼的人,原來就是為了遇見他。】

 

【我想告訴他,我想和他做朋友。但他的槍口指著我。】

 

【為什麼?】

 

【……】

 

【僅僅因為我在他的視野裡,有著“陣營Boss”的標識?】

 

【所以我不能對他懷有好意?】

 

【所以他一定要拒絕我?】

 

……

 

【我明白了。】

 

【神明告訴我——只要命令烽火聚集地,讓他們把他直接交出來就好了。原來這才是交朋友的正確方式。】

 

……

 

霖光朝蘇明安走去。

 

“霖光,非要這樣不可嗎?”

 

蘇明安的聲音很輕很緩,甚至可以稱得上和藹。在黎明之戰那些年,傳播燈塔教時,蘇明安就是這一副講故事的柔和語氣,極具迷惑性。

 

“你是阿克託最信任的人,你擁有最高的管理員權限,你也是唯一能與神明抗衡的人。如果你再對我動手,廢墟世界就沒有希望了。”蘇明安柔聲道:“你是他最好的同伴,不要辜負他。”

 

霖光止步。

 

他們隔著約莫十步的距離相望,霖光忽然道: